再往南行,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路上都是流离失所向北逃难的。有的搀老扶幼,有的拖着车,有的身上带伤。
“上次我去迦婆国,边疆还没这般混乱。”飘然掀开车帘,喃喃地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作春闺梦里人,惜我未曾看过这般景象。大家骂我,也是该的......”
临近燕来城,两侧支起来帐篷,很多重病伤员都在这里救治。
“停车!”段飘然忽然叫道。我刚停下,他飞也似的跳下车,紧紧抱住了旁边正在救助伤员的一个人。那人一瞬间愣住了,待看清来人后,转过身和他抱在了一起。
似乎,什么毁誉,什么辛苦,在此时,都化作了过往云烟。
功成士隐,寒衣渡江,泛舟对酒,笑慰平生
凄凉细雨,毁谤怅茫,春风绿水,难化心霜
抛却利禄,只醉香衾,此生长守,怜我怜卿
我静静地看了一阵,心中一阵酸痛,大千世界,万千人众,能有个人如此惦念自己,何其幸也,能有个人能让人如此惦念着,又何其幸也。想段飘然,在北方已然穷困至斯,口中每每对邹玉怀有愤恨,如今二人相见,感情并未因此而有所芥蒂,反而更胜从前,此情此景,夫复何求。
这一刻,我脑中闪过的,竟然还是小情。于是抚着胸口的传讯錦,笑着:“怎么此时此刻,想到的还是你呢?傻子,你怎么样了,我想你了。”
岔开思绪,我赶忙找身边一个官兵问:“我看着燕来城规模不小,伤兵多的只能安置在城外么?”这人瞪我一眼,并不说话。连问了几个人,并没人理我,我很奇怪。
一个粗壮的伤员被药物疼得大声嚷嚷:“操他妈的!要是大伙都上,哪儿至于这么惨!?非要那帮吃闲饭的在城里!”
“兄弟,谁是吃闲饭的?”我搭着问。
“他奶奶的,还不是二皇子那帮......”
旁边一个人赶忙拦住他,另有几个人过来问我:“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个干什么?”“滚!”
看来城里有问题,既然段飘然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我也没必要再带着他,一路相陪,终究还是有散开的一日。自己催着马,径直进了燕来城。
与城外不同,燕来城里,倒是看不出战火,百姓们安居乐业,一片祥和的样子。
我找了家茶肆,让小二把马车牵到后槽。坐下要了壶茶,喝了几口,把小二叫了过来,塞给他一锭银子。
他乐的嘴都快咧开了:“呦呦呦,客观,大爷,您干嘛这么客气啊!”
“都是你的,我向你打听个事。”
“您问您问,还不怕和您说,这燕来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太好了,来来,我是从北边来的,外边那么多伤员,怎么这城里倒像没打仗似的?”
“嗨,这燕来城一般迦婆国不会打过来,所以我们不担心。”
“那外边那些伤员?”
“那是前线下来的,天幕山道险要至极,山道南边的斗鸢城正在打仗呢,过不几天就有伤兵被送回来,一批一批人多着呢。不过这几个月倒好像没什么人回来,应该是战局稳定了吧。”
“这样啊,我在北边曾经听说,二皇子也派人过来了......”
“嗨,您别提了,这些兵啊......”他说着还特意四下看了一眼,“这些兵,都留在燕来城了。”
“啊?这帮腐败的兵痞!”我道。
“不是!大爷,您这可错了,这帮非但不是兵痞,反而比李将军的兵还要规矩呢!就是可惜啊,这一年来都闲在这城里,要不然,恐怕迦婆国都给打下了!”他愤恨地说。
“他们闲在城里还不是贪生怕死?”
“这可不是,这帮兵,是被李将军留下的。”
“啊?这是为什么?”
“您想啊,大皇子和二皇子本就不和,李护守了这么久,刘将军来了万一打赢了,大皇子的脸往哪搁?”
着啊,这才是关键。
“那,小兄弟,这帮人都在城里啊?”
“现在大概万人在城里,都被关在县衙里,不让出去。倒是也没亏待,每天好吃好喝的。另外的人,可能斗鸢城战事紧张吧,不得已,刘将军带着人去了。”
“哦,这样啊。”
不对!有可能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要准备动手了,所以需要解决掉这万精兵。无论如何,我要尽快。城里的万人应该暂时安全,我还是到斗鸢城去看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面坐了一个人,4多岁的样子,灰头土脸,一身灰色衣服,冲着我嘿嘿地笑。
“怎么了?”我愣着。
“嘿嘿,小兄弟,看你不是本地人啊。”他露出一嘴黄牙。
“嗯,我是湛阳人。”
“哦哦,好远的地方啊,到这里做什么啊?”
忽然反应过来,这身衣服,是漓阴教。我下意识的噤声不语,喝了口茶,看着他,左手默默地扣住了一把钢针。
那人看着我只是笑,也不说话,也不嫌烦。
忽然,又一个灰色衣服的人坐在我旁边,这次是个熟人,上次救过的那个寒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