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小云只是偶尔被打骂,到后来经常被虐待,干的活儿又越来越重。他经常听到隔壁传来她的哭声,却无能为力。
不到两年,她白嫩的脸颊就瘦了下来,十三岁的娃,沧桑得像个大人,而她身上总有各种伤,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有一天,她忽然来找他,说:“西麟,你想逃跑吗?“
他吓了一跳,她平时表现得乖顺,然而从未真正屈服,一直想着逃出去,等着让他们彻底放松警惕。
他摇头,说不可能。
虽然了解不多,但他知道村里经常会有新来的孩子或女人试图逃出去,可下场都很凄惨,被抓回来,毒打一顿,锁在家里,再也不能外出。
小云却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在地上画出一幅图,大概说了逃跑的路线。
这个村庄,三面环山,通往外界的只有一条泥路,那条路很长,单靠他们的脚力肯定走不出去,但那儿路边不远处有个小型集市,通车。只要走到那里,无论是求得别人帮忙报警还是送他们出去,都可以获救。
温西麟还是劝阻她,这事太危险,万一被发现,下场十分悲惨,留下来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只是挨打挨饿,多忍忍就习惯了。
小云突然痛哭出声,凄厉地喊着:“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遭受了什么!这里是地狱!“
小云哭着跑了,等再见到她时,他脑袋一片空白。那一刻,他心里说不出是后悔多一点,还是惊恐多几分。
她被绑在一根扁担上,脸色死白,王家人像扛猪一样把她扛了回来。她的双腿,被打折了,扭曲成诡异的样子,血肉和着骨头渣暴露在破裂的裤子外,骇人之极。
据说,不知她怎么做到的,真的成功逃到了那个集市,找了一个跑货运的男人,跪下苦求他帮忙,那人心肠好,都答应让她坐顺风车出去了。
可没想到,功亏一篑。平日里,村里的人偶尔会到集市里买卖东西,这次,有人瞧见了她。
那是一个被贩卖到村子里的女人,看到这一幕,连忙去通风报信。几个赶集的村里汉子顿时急了,他们怎能让消息透露出去?于是,急忙聚众跑去拦截。
那个同样被拐卖来的女人为何要报信?
都是这般苦命的人,为何要断了她的生路?因为嫉妒啊。
她当年也跑过几次,被抓了回来,受到百般折磨,后来就麻木了,生了几个孩子,人老珠黄,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了勇气,也逃不出牢笼,逃出去也会被社会排斥。
她在这里受尽了折磨,凭什么别人能逃出去?她要拉着即将逃跑的那个女孩,一起下地狱。
嫉妒是原罪,这句话没有说错。
小云苦苦哀求,好心人却被逼无奈只能放弃救她。本以为能逃出生天,结果就这样硬生生错过,从希望到绝望,只在一瞬间。
被赶到的王家人打断了腿带回去,他们下的是死手,硬生生把一个女孩脆弱的腿敲碎了,要不是被人拉着,能活活打死她。
可她还活着,心已经死了。
伤口只是用常见的草药潦草的敷着,吊着一口气,要死不活的,蚀骨的痛楚却在提醒她,她还留在这个地狱里。
温西麟悄悄来过几次,最后一次被王家人发现,打了出去。
他后悔那天没有劝住她,更后悔没有跟她一起走,也许跟她一起走,还能在最后关头拖一下时间,让她顺利逃走。
看到她的惨状,他才明白,这些恶魔,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在他们眼里,贩卖来的人就是畜牲,是泄欲的工具。
可是,已经晚了,他没办法再带她离开。
地狱里,痛苦永远没有尽头。
她被束缚在地上,每日被灌下维持生命的汤药和食物,竟硬生生被吊住了命。真是讽刺啊,明明一个感冒都会死人的农村,竟能让一个伤成这般的孩子活下去。
后来的某一天,她死了,硬生生饿死的。
即使王家人每天给她灌饭,她也是尽最大的努力咬紧牙关,每次都只能灌下一点点,时间一长,自然就活不成了。
她死的时候是晚上,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二天王家人进门时吓了个半死,因为,她那双血红的眼睛瞪得像是要撕裂眼眶,头扭向门口,盯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王家人花钱买来的女娃没了,又急又怒,把尸体抬到山沟里一扔就算了,连张裹身的破席子都没有,就这么让她暴尸荒野。
等温西麟知道这事儿,连滚带爬赶过去的时候,小云的尸体都被动物撕咬、腐蚀得不成样子了。
他去偷了一把锄头,在山里挖了个坑,一边哭一边挖,直到双手都磨破了皮,在锄头的柄上留下斑斑血迹,才终于给了小云一个埋身之所,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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