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许风的内心虽然隐约中直感揭黑这事有些不妥,毕竟这事现在是他和其他几个人结盟,是一个有组织的活动,不像他自己单打独斗时只是凭一时兴趣。但是这个有组织的行文万一出事,那可就是大事。许风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可是他太年轻,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而渴望再次见到阿雯的念头压盖了所有的直觉与心慌。于是他反而开始为自己开脱了,他想,反正也是为了增加职业经验,体会大都市的生活,那就答应他们吧,至少还交了几个朋友呢。

他自嘲说,他现在跟陈建成他们一起做这个工作就等于是现代社会的地下工作者。

既然答应了就会去做,许风倒是不含糊,做起事来非常认真。他依靠他的学识和积累的职场经验开始不断跳槽,进入目标企业进行卧底收集证据,而且是每次都能取得成功。这期间,现实的阿雯几乎没有再出现,反而网上阿雯经常帮他转帖,引来网友关注,形成热点,再引来媒体介入,特别是《浦江都市报》深入报道后,许风所在公司才不得不出面辟谣或者道歉,政府有关部门给予盖棺论定,这事就完结了。套路如此,如此套路,屡试不爽。

接着按照套路的安排,许风又在陈建成的指挥下,通过猎头公司的介绍,再跳槽到另外一家有问题的公司继续卧底爆料。在这个过程里,有的时候,许风也会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安排都是陈建成来做,他的情报来源怎么那么多?而每次问完自己这个问题,他都会给自己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回答:可能是因为他们是报社吧,消息来源当然很多。他这样自问自答地反复几次,最后他自己也懒得问这个问题了。

说实话最初几次揭秘,许风还是有些忐忑害怕,感觉自己这是间谍行为。尤其是看到好多电影里,当间谍的人一旦被发现,总会惹来杀身之祸。有时电影院里的观众散场后带着欢喜结局的开心离开时,他反而是惊恐的,他下意识地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成为间谍中不幸的人。

可每当他牵涉到危险,他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这时他能倚靠的就是李雷律师,而李雷律师也总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给他解决任何涉及到的法律问题,指导他如何做,如何保留证据,如何自保等等。于是,他严格遵从李雷的指导,真是眼看着许多风险跟他都是擦身而过。

几次之后,这种游走法律边缘的险象反而成了一种刺激,一种玩的就是心跳的那种刺激,或许这是一种跟毒品反应近似的感觉吧?但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追求这种冒险的刺激而做这种揭秘的事情。

所谓的揭秘是他和网上的阿雯给这个小组下的定义,而陈建成和李雷跟他们讨论事态的时候总是称呼他们为公关小组。所以在他们四个人当中,他们针对这个行动小组有着两个不同的名字。陈建成最初还想校正许风,可后来放弃了,他说反正也是秘密行动,有没有名字无所谓。但是许风认为有所谓,他反复问陈建成,阿雯是什么态度?对这个名字有什么看法?陈建成则是耸耸肩,给不出任何意见和回答。

有几次许风想要主动联系阿雯,最后还是没敢,生怕阿雯给他一个拒绝让他无地自容。有时为了找到阿雯,或者说是为了窥探阿雯,他会在陈建成和李雷的自媒体账号上去找他们的粉丝,好友,但是就是找不到阿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阿雯只是那个网上的阿雯。不过,让他感觉有些奇怪的是网上阿雯的反应。每当他在新的公司写出贴文爆料后,阿雯总是在最合适的时间给他转帖,而且从来不问他为什么又换了新的工作。毕竟他每次去入职一个新的公司,爆料的内容肯定也不同,可是这些差异网上阿雯从未在网上聊天中问过他,就好像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行踪似的。

许风曾问过她几次,阿雯也都含糊地一语带过了。他有时也在想,这个网上阿雯是不是后来在酒吧见过的那个阿雯,酒吧的阿雯实在是太夺目了,他不敢想象自己能和这个美女交上哪怕是普通的朋友。他在这个阿雯面前非常自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妄想天鹅的癞蛤蟆,而阿雯就是那只孤傲的天鹅。

可是,尽管他总是做如此想,甚至想放弃去想阿雯,但他又抑制不了自己,会再次燃起想见阿雯的冲动和希望,所以每次陈建成给他安排新的公司,他总是带着一个私下的愿望,希望能再次看见阿雯。而且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最初那种拒绝跟现实阿雯见面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

但是,很遗憾,每次他们几个人聚会,阿雯都不再出现,许风因此即失望又希望,在失望中又埋下新的希望。

许风是个内心十分复杂的人,有时他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但是表面上他绝不会向他人表露自己的心迹。包括陈建成和李雷。他自己也知道,他这种性格上的内敛,在别人面前刻意隐藏自己最终还是要被人察觉的,只是察觉的程度深浅不同而已。果然,他时而紧张,时而狂放的样子引起了陈建成的担心,他担心许风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会出现问题,从而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不能管控的后果。

那怎么解决呢?他思前想后,最后跟李雷商量,最后决定帮他结束独居的生活,极力撮合林林跟他恋爱,跟他一起生活。

对于许风来说,他的年纪正当年富力强,正是渴望爱情的时候。林林这个看似没有什么脑子,只是花瓶摆设的女孩,突然再次走进他的生活,那完全挡不住的诱惑,几次约会之后,他就缴械投降,不做抵抗了。因为阿雯,他抵抗过,他无法完全放开地去接受林林。他还想着阿雯。然后,现实还毕竟是现实,不管是网上的阿雯还是那次酒吧匆匆一见的阿雯都离他很远,他触摸不到,而林林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可以抱在怀里的青春女孩。

而对于林林来说,许风许风有着良好的教育,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文质彬彬,形象宜人又才气纵横。加上三十几岁多了几分成熟。多年的外企经验使他成为了真正的职业经理人,收入非常丰厚而且还是单身。这样的人在浦江市被称为“钻石贵族”。

这正是她们这种花瓶般的女孩子最理想的男朋友。所以,在陈建成的撮合下,一直在狩猎的林林终于跟许风走到了一起。许风重新租了更大一点的公寓,把林林接来开始过起小日子。

这样的日子甜蜜而浪漫,许风体贴温柔,林林善解风情。而且两人上不用养老,下没有孩子的牵绊,整天尽可以卿卿我我,胡天黑地,蜂缠蝶恋,不知人间几何?有时还可以在各自的单位里吹嘘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所谓金童玉女当不过如此吧。

不过,私下里,许风还是会经常想起阿雯,有时甚至感觉怀中的林林就是阿雯的影子。内心中依然盼望着能有一天会再次见到阿雯。

这一次,他入职FFJ餐饮公司揭秘是他第一次跟林林生活在一起时的行动。整个过程完全不像过去他单身时的自在,作息可以没有规律,甚至彻夜不睡,现在可不行了,他必须经常承受林林带来的干扰:有规律性的吃饭,准时上床休息。即便是周末,还得有一些送往迎来,至少林林的父母总要去拜访。这样一来,他能用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少了很多,而且当他聚精会神撰写贴文或者整理书面证据时,林林就闯进来要他帮忙了。

时间一久,有时这种干扰让他很不痛快,他因此还发了几次火,可转念一想,他发现他单身独处时的内心挣扎似乎不见了,又或是心理负担的症状减轻了。于是他又开始感谢林林,甚至感谢陈建成和李雷。

这次到FFJ公司入职是要查出他们在辖下餐厅的调料包里非法使用了工业原料作为添加剂,而这个情报又是陈建成从一个离职的餐厅经理取得的。这毕竟不是第一手资料,许风要做的是要在职务授权的范围里印证这个情报,争取拿到第一手资料。

开始许风认真蛰伏了几个月,试用期过后他的工作能力获得了认可,在原有本职工作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他的工作范围。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公司他成了极具潜力的可被高层观察的员工,如果他的工作表现能有所突出,甚至在跨部门合作中能有更好的表现,一年过后他铁定升职,随后工资和福利待遇也会相应提供。

这样的一种境遇对于很多资深的HR来说是等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或者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许风深知这一点,但他并未为之所动,他在意的依然还是陈建成给他的任务,因此他时刻等待着机会。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他作为HR派出的一位部门代表参加了公司的一项跨部门合作小组,小组的目的是为了在一个规定的时间里给辖下的连锁餐厅研发出一个新产品。许风在这个小组的责任是准确计算出这个新产品的人员时效与人力成本,从而为产品最终的售价的制定提供可靠的数据支持。整个工作过程他做得很好,其中有个环节就是去供应商处做调研,而这个访问厂商的机会就是他念兹在兹的机会。

在厂商访问的时候,他看似不经意地跟厂商索要自己公司与之来往的调料包配料文件,厂商也未加多想,就把全部文件全部复制一份给他。有了这份内部的第一手资料,陈建成和李雷就有针对性地从FFJ餐厅索取调料包直接送到国家有关部门的检测机构进行检测,果然证实在餐厅出售的食品所配有的调料包里含有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工业性染色剂。

两项印证,证据确凿,许风网上爆料,报社直接采访报道。于是,美国FFJ餐饮公司使用不安全的食品原材料加工食品的内幕就被揭开了,引起媒体哗然和社会的广泛关注。

事态发酵的最终结果就是迫使公司高层全体成员集体辞职。美国总部来人在组织新的公司管理机构的同时,郑重向社会承诺,FFJ重新回到注重食品安全和质量的经营轨道上来。

许风完成了使命,在陈建成的指挥下,他也借机辞职,准备下一次行动了。

而这一切,女朋友林林全不知情。陈建成也坚决反对许风向林林坦白他们的秘密行动。看到陈建成的反对,许风曾为此困惑过。陈建成有一天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他说,不给林林知道一是不希望她跟着担心,二是越少知道他卧底的人越好。这样他们都相对安全,不会落入到七上下的担忧与焦虑当中。

但是对于许风来说,他的内心深处,他总有一种愧疚感,可这绝对不是针对林林的,更像是针对自己的那种做了间谍,不能光明正大的阴暗感吧。有时,这种感觉让他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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