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水库的下面，袁家四人愁眉不展。他们愁的不是在日本没有人脉，也不是担心就算去了日本，也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在愁的是－－－－金子最近的举动和莫泰房的来访是否有关联。金子一家给了一个大题目，被拒绝后并无肮脏手段，只是后面先买了玉衣，再想转赠袁家，况且这事情他们还主动道歉，看起来像个误会，在那之后，莫泰房一伙人就上门来了，最最要紧的是，莫泰房所说的唯一可以拔去蛊毒的东西，又恰恰在日本。这会是巧合？袁家仔细进行了分析，主要有三个可能性。一，这就是巧合。因为如果要施连环计，无论是前后上门的时间关系，还是关于鹿血树有可能在日本的说法，显然漏洞百出。以金子和莫泰房的功力，不会这么一根筋，显得这么逻辑直白而近乎于幼稚。二，这就是个连环计。金子家本来和莫泰房就有勾结，自己拜托袁家不成，就让莫泰房上门下饵。如果是这样的话，所谓的鹿血树，就是在扯谎。三，虽然是连环计，但莫泰房没有扯谎。在袁家看来，即使是连环计也没关系，因为他们想要的，是莫泰房说的事情必须真真切切，鹿血树千真万确可以救袁青虹。只要不是第二种，也就是莫泰房没有扯谎的话，日本就值得一去。更何况一旦去了日本，完全可以自行其是，不用和金子家扯上关系。金子家有意，袁家大院无情些便是了，不用管人家是不是什么连环计。此外，还要考虑额外的风险，袁家人担心的是，此间种种看起来像是个套的东西，其实只是给另外一个大坑埋伏笔。人心难测，袁家一向不会自视甚高，也不会将人看低一等，尤其这种时候，真正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犹豫了很久，袁海山决定，让全掌柜先去日本打前哨，先打听一圈看看情况再说。此行一定要悄悄的，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就这样，全掌柜匆匆忙忙的，开始托人弄证件办程序。以袁家的关系，这事情很快就成了，那天全掌柜早上出的门，下午太阳还没落山，就打电话回来说落好脚了。事情不好办，袁凤桐只叫他小心，一边吩咐一旦有消息及时联系。北京这边厢呢，袁青虹想起来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去看过蓝怀风呢，光顾着自己喝大酒逛潘家园了，想想实在过分，于是赶紧去了。蓝家自蓝兆魁死后，生意就淡了一半，虽然蓝怀风找了几个教授和退休的博物馆顾问撑门面，但其实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尽快出掉一些货。因为他知道，江湖上有些人认的是人脸，很多真正宝贵的东西，他爸不在了，教授和顾问是挽回不了声誉和门面的。袁青虹大中午进蓝家大院的时候，蓝怀风还在睡觉，听外面跑堂的说，昨晚又是烂醉如泥。蓝怀风这人以前滴酒不沾，对烟酒很是讨厌，甚至让人觉得他有洁癖。可现在，房间里满地酒瓶和袜子，到处狼藉，根本不能想象这是蓝怀风的房间。蓝怀风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他房间里。两个人是发小，袁青虹虽然现在自身难保，但对于蓝怀风现在的处境很是同情。一个钟头后，蓝怀风醒了，看见袁青虹在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蓝怀风还没下床，就先点了一根烟，一边还给袁青虹递了一根。袁青虹拉开窗帘，让阳光先照进来，两人点了烟，默默抽着，一边看那烟雾在阳光里游离消散。“我听你的活计说，你最近可没少喝。”“喝点酒好睡。”“琴婶呢？”“我妈心脏不好，我给送美国看去了。”“她一个人没事吗？”“不就是钱的事儿嘛，我在那边找了最好的专业护理，还找了个华侨当翻译。”“那也不成啊，久了她还不反过来担心你。”“我这差不多了，还有一些贵重的，打算出完之后我就过去。房子我都买好了，海边的，运气好还能找一洋妞，嘿嘿－－－－”“都安排好了？”“那可不，花钱办事有什么难的，我们家云南和海南的那几栋别墅，你要给你了，带你那公孙美娇娘好好玩玩去。”“我的事儿你先别操心。我告诉你，你们家老赵死在外面了你知道吗？”“死啦？”“你不知道？”“这狗娘养的，死了好，吃里扒外，白养的一条老癞皮狗。”“你知道他吃里爬外？”“我爸死前一天他就卷铺盖走了，顺手还偷了几块玉和两个瓶子。”“连你爸都没发觉？”“不说这个了，我收拾收拾，晚上喝几杯。”“别别别，先把正经事跟你说完。”蓝坏风一听是什么正经事儿，顿时没了兴致，因为对他来讲，现在做什么，他爹和他们家都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不过袁青虹不一样，搞清楚一些事情对他很重要，于是加紧着问开了。“你爸生前和哪些人过往亲密？”“那多了，我哪记得全部。”“比如呢，比如特别亲密的，比如谁来了连你都不让站旁边的？”“我都不让站旁边的话－－－－也就长沙那姓官的和一个我不认识的，还有那叫什么的日本鬼子吧。”“叫什么，那日本鬼子叫什么？”“叫－－－－好像叫早乙女。”“早乙女？不叫金子？两父子一起来的。”“没错，就叫早乙女。一男一女来的，尤其那日本女的，漂亮，很有韵致。”袁青虹以为可能搭上了线索，但马上又开始失望，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官掌柜已经死了，剩下可以追溯的，应该只有两条线，蓝怀风不认识的那个人和那两个日本人，但显然，不是所有日本人都跟金子家有关联。剩下的，就是蓝怀风说的神秘人了，可惜最终连个名字都没有，要说是线索，也是死线。不过，蓝怀风倒是奇怪，为什么袁青虹会提那个叫金子的什么日本人。“你说的日本人是怎么回事？”“没事，早先来过我们家，看起来不简单。”“你意思是我爸的事情，是跟我爸亲近的人干的？”“没错。你爸之前有跟你提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么？”“奇怪的事情？你这说法倒是奇怪，干咱们这行的，奇怪的事情不多着么。”“特别奇怪的，特离奇的那种。”“离奇？没有，也就提了什么什么经书的事情。”“对对对，然后呢？”“我爸没跟我多说，我爸还在别人面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至今为止的事情，大致理清楚了。应该是蓝兆魁跟别人讲了经书的事情，然后惹来了杀身之祸，但或许他预感到了什么，所以刻意不让蓝怀风在场，并让人知道蓝怀风不知晓其间的内在。这正是要保护自己的儿子，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但至少他意识到了自己家里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这个道理，这可能也正是蓝怀风现在安然无事的最大理由。接下来袁青虹追问蓝怀风有没有去追查蓝兆魁被杀一事，蓝怀风被这么一问，反而又愤懑起来。因为之前家里的事情，很多都是由赵掌柜的在外面打点的，那姓赵的不见了后，说实话蓝怀风并不知道如何着手，可以委托谁去查。再加上他母亲一再叮嘱，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去追查什么再报复什么，她希望所有恩怨到上一代这里中止，她只要儿子平安，所以后头蓝怀风并没有深究。这可能也是他迅速染上烟酒的原因，心有不甘而又不得不让母亲放心。袁青虹听后，也是一番感慨，并越发觉得，自己一定要将那背后之人给揪出来。只不过他嘴上没说，事情太复杂了，他并不想让蓝怀风瓜葛太多。不知道是不是万念俱灰的缘故，蓝怀风对袁青虹的来访并一再追问，反而没做任何疑问，好像什么事情，他都无所谓了。出来蓝家时，袁青虹看到蓝家伙计的表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连他们都知道，在北京城赫赫有名的蓝家，自此恐怕是要烟消云散了。他们的表情有留恋，有感慨，也有幸灾乐祸，但无论怎么说，这些表情都是送给即将没落的蓝家的。袁青虹在想，如果哪天袁家也这样了，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这份可悲。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袁青虹胸口的那股感伤还没散尽，但马上就被人撒上了一层惊恐。阿国扑上前来说：“找你半天了，上哪儿去了这是，掌柜的联系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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