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心想，果然，踏马又是一个噩梦。
望着慢慢蠕动逼近的出殡队伍，那种漫长接触前的等待对我而言，是一种煎熬。我思考一下，我不能被这种漫长的恐惧击倒。在这呆呆地等只会让我让我越来越毛骨悚然。于是，我鼓起勇气，深深吸一口气，直直地迎着队伍方向朝前走去。
马医生打断姜塬的陈述说，问一下，姜塬，在梦里，你为什么不考虑掉头往回走？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会选择掉头吧。
姜塬笑笑，抬手抽完最后一截烟，反问，马医生，你有没有做过类似的梦？梦里很恐怖，你想逃却无路可走？
小时候有过几次吧，梦里站在悬崖或者树顶上，反正当时自己在很高的地方。心里很害怕，然后想着，千万别掉下去，掉下去就糟糕了。
然后呢？
马医生说，最终还是掉下去了呗。然后醒来浑身肌肉松弛，脚发麻，就像真的经历过失重一样。这种梦一般发生在青少年发育期，每个人都会有。民间说法是掉下去就长高了，是长高的梦。后来学医才知道，这种梦啊，是标准的危机警示现象。生物科学认为，在远古时代，原始人类很弱小，为了躲避猛兽，一般会选择在非洲大草原的树顶睡觉。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惊醒。活下来的原始人，将这种进化优势深深刻印到基因中。一代又一代延续。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但是身体依旧会时不时作出反应。
可是马医生，你在梦里明白你跳下去会很惨的对吧。
确实。所以我会恐惧。
我在梦里也当然会恐惧。可我和你不太一样的是，我在梦里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甚至在某些梦中有思考和控制自己梦中身体行动的能力。你想啊，从小到大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绝大部分梦都有点刺激，时间久了，我想我也进化出一点自己的能力。
就像是，怎么说呢，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自己被迫走进一个鬼屋，虽然内部环境没得选，但是我自己能思考，怎么行动才能趋吉避凶，尽快离开。
马医生，在这个梦里，很明显，我只能往前走，如果向后逃，按照我的经验，十有九没法躲开。反不如向前冲，主动接触。这样，我才能尽快结束这个该死的梦。
这也算，趋吉避凶吧。
于是，我就鼓起勇气往前走，走之前，梦里我还大口吞吐空气，调整呼吸。我甚至看到我吐出的热气在雨中化为白雾转瞬即逝。
这个雨境中的梦，真冷啊。
我慢慢往前走，雨越来越大，此刻已是瓢泼大雨，雨就像一颗颗水弹砸在我身上，眼前一片白茫茫水线。我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这该死的古怪音乐声越来越清晰。
就在我最紧张时刻，我和牵头领路的白袍人面对面相遇。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肩上扛着原来不是引魂幡，而是淡黄色和白色的经幢，他手里洒着的，也不是纸钱，应该是白色符纸，纸上画着红色古怪符咒。他身下的白袍子满是泥点，一双木屐踏在泥水里，脸上戴着一个非常之诡异的白色面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又似没有任何表情。
即使在梦里，我也知道，那是日本独有的能具艺人面具。
马医生听到这，问，姜塬，你确定那是日本能具面具吗。也许只是普通面具呢。
是的。我确定。我甚至知道，面具应该叫孙次郎。因为几年前，我做过类似的梦，我特意手机查的。并且忍着无聊，看过一部能剧。
可以说说你这个关于能具的梦吗？马医生问。我是说，以后有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