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当 归(1 / 2)

当归,甘、辛、温,活血补血、调经、止痛、润肠。

接下来的日子也是一如既往的累,数不尽的课程、报告、论文一度让沈惜凡的情绪低到了极点,她早就被告知康奈尔是“剥夺四年睡眠时间的大学”,但是真正体验那种痛苦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一月的天气忽然变冷,阴风“飕飕”地刮得厉害,原本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学校,忽然变得安静异常,仿佛和这样的天气相互映衬似的,她整个人也变得阴郁、忧愁。

还有两天就是中国的农历新年,但是在大洋彼岸的纽约小镇却没有任何过节的气氛,没有红灯笼,没有鞭炮,没有来来往往采购年货的人群,没有饺子、汤圆。

没有家人,没有祝福,也没有他的陪伴,度日如年。

伊萨卡的天空泛着青灰色,涩涩的,有着下雪的预兆却没有出现一片雪花,沉沉地压在她心头上。这样的天,真的是很孤单、寂寞。这样的天,只适合沉沉地睡去,而不是在教室里teamwork讨论枯燥的策划方案。

她不由得锁起了眉头,忽然一个声音传来,“Serena,对这个策划你有什么看法?”

脑袋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思绪被拉回到了面前的资料上,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从国际连锁酒店文化到管理,最后又补充了一些中国酒店管理的理念。

团队负责人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得不错,不过一般很少看到你发言。刚才你提到的酒店文化,有几个点很不错,这样吧,下次的discussion你做groupleader,可以不?”

望着组员们期许的目光,她尴尬地笑笑,应承下来。

星期五还有一门考试,下周要开始新的课程准备,论文还没有完成,现在又添了一个leaddiscussion,简直是雪上加霜。

结束了小组会议,劳累的身体和浮躁的情绪让她有些崩溃。

回到宿舍后,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呆呆地坐在窗口,桌上摊着大堆的参考资料,却不知道从何下手,顺手打开电脑,MSN、QQ上祝福不断,以前的同事、好友纷纷发布漂亮的图片,温馨或搞笑的新年祝福语布满了屏幕。

原来今天是除夕夜。

可是却没有收到何苏叶的祝福,也许他现在还在研究所,也许晚上也不会回去。他早就告诉她课题进入关键阶段,也许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请她谅解。那时候她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依然告诉他让他放心,因为研究工作最重要。

她打电话回家,耳边是惊雷般的鞭炮声,沈妈妈扯着嗓子喊:“凡凡,妈妈、爸爸好想你的,你爸这几天一直念叨你没完,你外公他们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听了鼻子一酸,连忙答应:“还有半年就回来了,很快的。”

沈妈妈叹气:“算了不说了,大过年的,凡凡,今天晚上记得要吃饺子,你们那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吧。汤圆呢?对了,你们那能收到春晚吗?”

当然不能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沈惜凡连忙点头:“好、好,都有,妈你放心吧,我会吃得好好的!春晚也有,网上在线直播。帮我跟外公他们拜年,嗯,就这样,挂了呀。”

放下电话,脑中尽是过年的画面,她记得去年除夕夜喝多了,莫名其妙地跟何苏叶说了自己都无法考证的话,那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多幸福。

忽然室友喊她:“Serena,有你的快递,刚才我忘了告诉你,在厨房的桌上。”

她好奇极了,急忙站起来去取,仔细看了一下地址和姓名,却惊喜地发现发件人那里写的是何苏叶的英文名字。

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个不大的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巧的饰品,黑色的大颗水晶旁镶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小水晶,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散发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取出来时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丝巾扣,和自己之前摔坏的那个惊人地相似,她想起那天晚上何苏叶安慰失落的她说,以后再买一个好了。

她那时候的回答是,这是奶奶送给我的,几十年前从法国带的,现在跑遍美国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了,算了吧。

可是他却为自己找来了如此相似的。

盒底还有他的留言:“农历新年快乐,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弧度,甜蜜,窃喜,她小心地把丝巾扣装回礼盒中,然后拿起那张快递单,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轻轻地触摸,似乎还有他的余温。

连忙跑到电脑前给他留言,打了几个字又删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后只好写道:“新年快乐,丝巾扣很漂亮,谢谢你,我很喜欢。还有,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叹了一口气,眼光不由得飘回了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上。

她抿起嘴,轻轻笑起来——这样一个小东西,究竟花了他多少时间去寻找?

窗外依然是青灰色的沉沉暮色,可是那一盏盏亮起的明灯让她感到温暖,橘色的灯光穿透黑夜的迷茫,和桌前那盏交相辉映,仿佛彼岸遥望的恋人。

可是QQ上那个头像却很久都不曾跳动,她短暂的希望过后又是长久的失望。

那么只能把那份思念埋在心底,用工作学习麻痹自己。

星期五的考试颇不顺利,沈惜凡总是觉得耳畔有人在唱歌,搅得她心神不宁,一连几个专业单词都拼不出来,最后匆匆忙忙交了试卷,能否通过只能听天由命。

星期六的小组discussion虽然比较顺利,但是答辩期间她被组员刁钻尖刻的问题问得几近崩溃,最后只能草草收场。

她的论文也出了问题,尽管之前已经挑灯夜战了数个晚上,把所有能查找的资料都用上了,咬着牙把论文改了再改。但是交上去的时候导师摇摇头,大笔一划:“不够专业!”

是关于行政管理的理论,她立刻感到无语,管理专业的理论知识太抽象,连她自己有时候都读不懂,毕竟她不是管理专业科班出身,浅显一点的又被说成不够专业。

沈惜凡彻底地没了脾气,乖乖地回到图书馆继续找资料,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的字母都在跳动,一行看下去都不知所云,困意涌上,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正在困倦和迷糊的边缘徘徊,一不留神,脑袋磕到厚实的书缘处,疼得她倒抽冷气,人倒是彻底地清醒了。

摸摸被磕到的痛处,打算继续看书,只听见背后传来窃笑声,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林亿深,背着包捧着几本书站在她身后,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论文。

沈惜凡连眼皮都不想抬,沉重地叹气:“返工中,请勿打扰。”

林亿深也不离开,粗粗地翻了遍论文,然后问道:“哪里有问题?”

“OperationsManagement的理论部分。”她无力地撑着脑袋,手上的笔漫不经心地转着,“导师说不专业,不专业,我要是专业的话我就不念MMH,改念MBA了。”

林亿深笑起来:“就这么一点小事,你怎么不早说呢,或许你就没把我这个科班出身的师兄放在眼里。这个理论知识对你们要求是太高了,对我们来说是小菜一碟。这样,你把论文拷给我一份,我来看看。”

沈惜凡一想也是,凭她一己之力想把论文理论部分尽善尽美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点点头,当下就把所有的资料统统拷给了他。

林亿深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叹气:“究竟熬了几天的夜,你们导师也忒不讲人情了,算了,我马上去看,你先回去睡觉,改好了我去找你。”

她只觉得很累,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仍是强打精神,自娱自乐:“这几天接连考试、论文,我都觉得我像老了十岁似的。”

林亿深没好气:“像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好了,快回去吧,晚点时候我去找你。”

她点点头,背起包,挥挥手走出图书馆。一路上,彻骨的寒冷像一张大网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冷到极致,抬头看天,伊萨卡青灰的天光越来越暗,似乎要下雪了。

林亿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气,坐回原来的位置,拿出电脑,坐在一旁的朋友半晌才回神:“那个女孩子乍看之下跟你女朋友挺像的。”

“什么女朋友,我啥时候有女朋友了。”他一脸狐疑地望着室友。

“嘿!别不承认,上次圣诞节时来找你的那个,小巧玲珑的。”

“那不是我女朋友,都说了跟我没关系了。”再次对上朋友质疑的眼神,他叹一口气,“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也有错,OK?”

朋友不依不饶地继续八卦:“你以前说的那个小师妹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女生吧,怪事,两人看起来真的挺像的。”

林亿深指指电脑:“工作,工作,别再嘀咕了,小心报告完成不了挨骂。”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周身滚烫,但是下意识地又觉得冷得发抖,沉沉浅浅的梦境,一片空白,却仍保留着一点清醒的意识在现实之中。

她只知道室友开了门又走了,然后耳边听见细碎的“倏倏”的声音,轻柔的,似乎是落雪的旋律。

许久之后,门铃急促地响起,沈惜凡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屋子里一片黑暗不见光,摸索了半天才穿好鞋子,脚刚着地只觉得头嗡嗡的,震得神经发痛,门外有人喊:“沈惜凡,在不在?”

是林亿深——她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去开门,只见林亿深站在门外,头发上滴着水,微微地喘着气:“怎么现在才应门,宿舍又没有灯,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怎么,下雨了?”

“是下雪了。”林亿深进了门,顺手按下了开关,屋子里一片明亮,沈惜凡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真的下雪了呀!”

他笑笑,举起手里的资料:“整理好了,你看一下,不懂的我给你解释,省得导师要是问起来你答不出来,那就惨了。”

沈惜凡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师兄,我保证以后逢年过节的给你供红鸡蛋,烧三炷香!顺便再来点腊肉、香肠的,你不是素食主义者吧?”

“贫嘴!”林亿深伸手戳她的脑袋,谁知手指触碰处的温度竟然不正常地高,他缩回手连忙问:“沈惜凡,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摸摸脑袋,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冷,原来真的有一点发热。”

“躺床上去!”林亿深眉头皱起来,“这么大人了一点自觉性都没有,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导师到底怎么折腾你的,熬了几天夜?”

“我没事,不过有一点发热,干吗那么大惊小怪!”沈惜凡倔脾气又上来了,“你快给我看看论文,我晚上还要改,明天交呢!”

话音未落,她觉得一阵眩晕,心跳快得承受不住,只觉得血管急速地膨胀,只好按住心口,缓了一口气才好一些。

林亿深吓坏了:“沈惜凡,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先躺下再说。”

她点点头:“我去躺一下,缓缓气,心脏不舒服。”

宾夕法尼亚大学CVI研究所。

实验室、资料室一片灯火通明,数据在电脑屏幕上一排排地滚动,模拟图像一页页飞速而过,时不时有各种语言的抱怨声传出:“错了,又错了!该死的数据。”

何苏叶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忽然右眼一阵狂跳。

也许是太累了,半个多月差不多只睡了三天不到,连躺在床上都是奢侈,更不要说是睡觉了,为了出课题的研究结果,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干,而他也很长时间没有和沈惜凡联系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

猛然,电话铃远远地在响,寂静中就像在耳边,一遍又一遍,不知怎么老是没人接,就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说不出般的焦急。

隔壁有人喊他:“何,你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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