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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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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吾从敬湘湘那里出来,便叩响了阿挽的房门。她这些日子跟在敬湘湘身边,性情开朗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样常常有种无所依靠的感觉,但灵气却从未减弱。

阿挽还没有睡,今天敬湘湘送了她一对水滴状的耳坠子,她正揽镜自照,臭美着。听见陆景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阿挽连忙站起身来,打开门把他拉了进来。

灯光下,她一身碧衣,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耳畔两滴碧绿色的玉坠子,隐隐有光透出来,雪白的耳根处两团碧绿的萤火,竟生出几分森魅来。

她自己却浑然不觉,拉着陆景吾给他看耳坠子,“好看吗好看吗?”她开心极了,像是得了玩具的小孩子。果然,女孩子对这些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陆景吾对阿挽也算是无微不至了,但说到这些,还是赶不上敬湘湘。

想到她性命危在旦夕,陆景吾就有些笑不出来。他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点头道,“好看。”又补充,“阿挽戴什么都好看。”

阿挽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听他这么说,又转过身去看坠子。陆景吾在身后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问她。阿挽虽然不谙世事,但并不是没有意识,若是这话问出口,她恐怕......恐怕是要伤心的。

但如果不问,她的性命,又怎么办?

陆景吾心中天人交战,只恨自己刚才从敬湘湘房里出来还没有想好就急吼吼地过来了,眼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那句话哽在喉咙,像是卡了个小骨头一样,让他难受极了。

阿挽总算臭美够了,见陆景吾许久没说话,她终于想起他,一面将耳坠子装进敬湘湘送给她的锦盒里,一面问陆景吾,“你找我干什么啊?”

陆景吾听她这样问自己,喉间的那句话终于没能忍住,问道,“你......焦肯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正在取耳坠的手突然停住了,陆景吾看着那双在黑发映衬下白玉般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停住了。空气都仿佛凝滞了,陆景吾的脑中那一瞬间一片空白,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感,像是怕打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平静。

阿挽背对着他,看不清脸色,只听她的声音淡淡的,比以前镇定了许多,“我......不记得了。”

“撒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呼吸不到空气,陆景吾想也没想地就驳斥她,“如果真的不记得,你应该问,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而且,”他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大喊出来,看着那个窈窕的背影,继续伪装出一幅沉稳的样子,“你不认识焦肯,你应该问,焦肯是谁。”

一直拢在耳畔的那只手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只觉得身上一阵大力,阿挽猛地被人拉了过来。陆景吾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焦肯是你杀的对不对?”

他眼中满是震惊,下唇上还有刚刚被咬出来的鲜血,两人隔得极近,阿挽甚至能闻见细微的血腥味儿。

在他灼灼目光之下,阿挽没有办法说个“不”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景吾,看着看着,眼睛里就忍不住流下泪来。为什么她要在他们之前遇上那个黑衣人呢?现在一切都晚了。如果陆景吾知道,知道她曾经杀了那么多人,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了。

阿挽的眼泪比世间任何一道利器都有用,陆景吾见她流泪,原本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立刻软得一塌糊涂。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将阿挽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哄道,“好了,不哭了......”

他越是温柔,阿挽越觉得愧疚,她将脸埋进陆景吾的怀里,眼泪无声地流出来。过了许久,阿挽才止住哭声。见她浑身不再颤动,陆景吾把她从自己怀中拉出来,眼中居然还有几分希冀地看着她问道,“阿挽,你为何要杀他?”

她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见陆景吾这样问她,阿挽第一次,有了把那个黑衣人存在的想法告诉他的冲动。然而一想到那人的手段,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见她颤抖,陆景吾以为她冷,连忙从旁边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眼神却没有半分放松,依然灼灼地看着她,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是等了许久,阿挽也没能给他一个说法,陆景吾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口腔中的血腥味儿更浓了,他看着阿挽,忍不住提醒道,“是不是......他有些什么地方伤害你了,你才出的手?”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是焦肯先不对,那等人问起,阿挽起码有了说法,不至于全错。

可阿挽还是闭口不语。她要怎么告诉陆景吾,她杀人,不过是因为受困于他人,至于那个他人,姓甚名谁,她全然不知道。

人被逼到了绝路,为了脱罪,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陆景吾见她不说话,心里居然生出几分希望来,“可是焦肯,说话不中听,得罪你了?”这话细想起来全然经不起推敲。阿挽只能听懂比较浅显的话,焦肯就是性格豪迈了些,说话不中听了,阿挽也未必能明白。然而此刻陆景吾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想让阿挽能够从那个看不见底的泥潭中脱离出来一点儿,多一点儿是一点儿。

扛不住他的眼光,阿挽轻轻点了点头。她只想让陆景吾好过一些,却全没想到,她这一点头,事情性质就全变了。

见她点头,陆景吾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她抱进怀里,不住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交给我来处理吧。”至于怎么处理,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有弟子一大早来请阿挽去正厅,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阿挽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然而没什么办法,她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了,想去搬救兵都不行。加上来的人又多,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只能跟着一起过去了。

她才刚刚踏进正厅,迎面就撞来一柄利剑,阿挽避之不及,只能抬手接下。然而她的手刚刚一碰到那剑,就觉得奇重无比,这边勉力接下,那边陆渊就抬掌朝她挥了过来。

她不疑有他,原本心中就有愧,这下更当陆渊要杀她,加上陆渊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当下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他的攻击。

两人对攻了百来余招,阿挽虽然武功奇高,但比不上陆渊经验丰富,终于被他一掌打在胸口,整个人猝不及防,就那样重重地跌在了地上,青金石的地板立刻被撞破了好几块。

阿挽刚刚抬头,眼前寒气一现,耳畔传来无数的脚步声,之前就在醉红山庄讨要说法的武林人士瞬间站满了整个大厅。陆渊手持长剑站着她面前,沉着脸看着她,问道,“我问你,上月初七的晚上,你在哪里?”上月初七,正是焦肯死的那天晚上。

阿挽心中一跳,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让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她正想搪塞过去,这时旁边却走出来一个衣服缀满补丁的老者,他走到阿挽面前,沉声问道,“这位姑娘,敢问你师承何处?尊师何在?”

这两句话阿挽还是听得懂的,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谁知那个老者面色却一沉,旁边一个红袍僧人走出来,唱了声佛号,看向陆渊说道,“陆盟主难道不曾发现,这位姑娘小小年纪,武功却高得可怕。以她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别说百年难遇了,就是千年也难得遇见一个啊。”

陆渊点头,“我发现了。只是这女子来历成谜,原本她才下山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她的武功虽然奇诡但并不像是邪魔外道,我也派人去探查过她的来历,但都无功而返,后来只当她是哪个老前辈收养在山中的弟子,不曾涉足尘世,又因为我年轻识浅,不认识她的来历,故而只当是山庄中多了一个客人。”他面色一冷,“谁曾想......”

“你当真看不出来吗?”说话的丐帮的周帮主,也是刚才走出来问阿挽话的那个老者。陆渊皱了皱眉,眼中却还是一片茫然,“周帮主和方丈大师如果有话,不妨直说。”

那个红袍和尚一笑,转过身来看向陆渊,“也对,当年对战魔教,陆盟主尚且年轻,不知道也很正常。”陆渊知道他这又是在变着法子说自己年轻不堪重任,原本心情就不怎么好,这下更是没有给他脸面,直接冷笑了一声,说道,“以前种种,我看方丈还是别总拿出来说。因为过去再辉煌毕竟已经过去了,有些东西不值得反复说一辈子。”

那个红袍和尚却不生气,只是看着陆渊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陆盟主这话说得在理,也希望你自己能够谨记。”说完便不再理他,转过身对着大家说道,“这女孩儿不过十六七岁,却能有与当今武林盟主一拼的实力,按理来说是不太可能,但要知道天下之大,不是自己没见过就没有的。”

“昔年魔教有门神奇武功,叫做嫁衣神功,能将上一代高手的毕生所学凝聚在一个人身上。只是这法子相当凶险,魔教历代能够继承的不多,加上一旦把武功传到别人身上,那个人就会力竭而死,因此成功的并不多。但不多,”他转头看向阿挽,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像毒蛇一样吐出信子,“并不代表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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