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跟他撕破脸了。
苏言卿最痛恨她这副张狂模样,明明自己居高临下,却还是有种被对方踩在脚底的感觉。
气愤之下,苏言卿想起来意,原本还想照顾陆思妤的情绪,既然她不识好歹,那他也不用顾虑了。
“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吗?定远侯府已经无法给你撑腰了!”
“什么意思?”
陆思妤察觉出他话里有话。
“意思是往后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苏言卿冷笑:“定远侯陆昇及其子陆思渊、陆思齐通敌叛国,导致塞北连失三郡,十万大军葬身雪狼谷。圣上震怒,下令将陆氏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阿念发出一声惊叫,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
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陆思妤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简简单单八个字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回放。
“不、不可能……”
她抓住苏言卿的袖子,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名贵的布料撕碎。
“你休想骗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苏言卿甩开她的手,烦躁地说:“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氏满门忠烈,守护郢国江山几十载,怎么可能会背叛咳咳、咳咳咳……”
陆思妤情绪激动,喉咙深处更是涌上一股腥甜,呛得她剧烈咳嗽,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今日午时行的刑,西街血流成河,那都是你陆家人的血!你父兄身为罪魁祸首,背负荆条,关在囚车里游街而过,被斩后,头颅悬挂在城门上示众,以儆效尤!”
苏言卿欣赏着她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心中快意,不紧不慢地接着说:“能保你的只有我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院里,哪儿都不要去……”
“呜哇——”
仿佛遭受了致命一击,陆思妤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血溅在苏言卿身上,干净的白袍顷刻就晕成红色。
“小姐!”
阿念飞扑至榻前,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
“喂、喂……陆思妤,你怎么了?苦肉计也不用演得这么过分吧?”
苏言卿此前认定陆思妤是在装病博取自己怜惜,然而眼前的景象太过凄惨,女子嘴角一带鲜红,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小姐病很久了!”
阿念瞪着苏言卿,恨恨道:“郁结于心,以药度日,一点点刺激都会要了她的命!变成这样全拜你所赐!”
“我……我没想到她真的病了,还病得这么重……”
两人对话的间隙,陆思妤又哇地吐出一滩血。
“陆思妤!”
“小姐!”
“……”
后面的话陆思妤听不太真切,只大概听出阿念在哭喊、苏言卿惊慌失措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还有——什么人踹开门的声音。
“顾、顾晏……怎么是你?你要做什么——啊!!”
顾晏?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大脑昏昏沉沉的,陆思妤怀疑自己是死到临头开启了走马灯。
金色的铠甲闯进逐渐模糊的视野,她感觉自己落入什么人的怀抱。
温暖的、令人安心的怀抱。
“阿妤……”
有人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声音颤抖不已。
熟悉的声音。
可是那个人,从来都是凶巴巴地连名带姓喊她……
调动残存的意识,陆思妤努力睁开眼睛。
鼻梁高挺,面如冠玉,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此刻被悲伤所充盈。
是记忆中那张讨厌的脸。
夔王顾晏,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他不是自请戍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晏……怎么快死了还要看到你这个讨厌鬼啊……”
这话她说得违心。
能在临死之前看到熟人,哪怕是和她不对付的顾晏——也足够让她不畏惧死亡了。
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额头。
是顾晏在哭吗?
男人抱紧她纤弱的身躯,生怕她消失一样:“阿妤,你再坚持一会儿。”
“顾晏,我阿爹他们没有叛国,没有……”
眼泪夺眶而出,陆思妤在死对头面前展现出最脆弱的一面:“我没有家了顾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
“我知道的,所以我来了。”
顾晏握住她的手,抵在唇边。
“阿妤别怕,我带你回家。”
“可是我好累啊。”意识一点一滴地抽离身体,“顾晏,我好累、好困啊……”
“阿妤,别睡,求求你别睡!”
男人的声音染上哭腔,用近乎卑微的声音哀求她不要死。
“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不能死,阿妤……”
顾晏喜欢她?
那个总是挖苦她、和她唱反调的顾晏,居然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