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的是宽慰的话,语气却夹杂毫不掩饰的恶意,这群所谓的同窗好友等着看他笑话等很久了吧。
苏言卿心里更加烦躁,没理他们,烈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哟,已经开始了?”
少年身着金丝蟒绣玄袍,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随着他迈入门槛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度。
鼻梁高挺,飞眉入鬓,一双深邃的丹凤眼似能勾人魂魄,眼尾微微上挑,为俊美的脸庞平添几分妖气。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气质出众、贵气天成,偏生笑容又带点玩世不恭,就连一众混不吝的纨绔子弟见了他都要乖乖低头。
“表兄——”
顾晏大驾光临,陈卓赶紧放下酒盏,忙不迭上前迎接:“你、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不欢迎?”
顾晏扬起眉毛,陈卓立马就怂了。
作为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他在这盛京里可以说是横着走,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大自己一岁的表兄。
幼时和几个发小玩打仗游戏,他和陆思妤分到一组,下手没个轻重,把小姑娘推搡在地,被顾晏追着打了好几条街——现在想来屁股还隐隐作痛。
陈卓打了个哆嗦,一脸讨好地赔着笑:“哪能呢,你肯纡尊降贵来给我撑场子,我这面上也有光不是……上座请,上座请!”
能让长公主的宝贝疙瘩如此卑躬屈膝,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顾晏嫌弃地哼了声,在上首那桌的主位坐下,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女客的席位——
只见陆思妤和旁边的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着,兴味索然,方才看到他来也只是简单招了下手,再没有多余的表示。
什么意思?撩完就装不熟?
明明早看穿了他的心思,还说要嫁给他,甚至都做出那般亲密的举动了——现在这个态度,是忘了,还是单纯在逗他玩呢?
真是……有够折磨人的。
舌尖抵住上颚,他努力克制住想上前问个清楚的冲动。
“表兄,你看什么呢?”
陈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许是终于聊到什么感兴趣的事,陆思妤莞尔一笑,露出可爱的梨涡,娇艳动人的美貌将满室贵女的风华都盖了过去。
“要说这盛京第一美人,果然还是非妤妹妹莫属啊。”
陈卓啧啧称赞。
“要我说苏言卿就是眼睛被鸟屎糊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胆子也跟着大起来,大着舌头说:“我若能娶妤妹妹回家,做梦都会笑醒喽!”
此言一出,顾晏和陆思齐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恐怖的视线,偏偏陈卓浑然不觉,说到兴头上越发口无遮拦——
“我是说真的啊。我娘天天催我娶妻,但看过妤妹妹这般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人儿,哪里还看得上其他庸脂俗粉?如今妤妹妹和苏言卿那蠢货退了婚,我的机会不就来了嘛!诶、阿齐,不如明日我就上你家提亲怎么样?”
“我去你大爷的!”
陆思齐怒骂:“就你那三天两头往青楼跑的德性,还想娶我妹妹?”
“你少冤枉人!”
陈卓不服气道:“我可洁身自好了,每次去都是听曲儿,从来没碰过那些女人。要是我娶了妤妹妹,肯定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邻座的人实在承受不住越来越压抑的气氛,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闭嘴。
“呵。”
坐在他旁边的顾晏发出很轻的一声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一样,若不是因为离得近压根儿听不见。
陈卓瞬间清醒了,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激灵,如当头淋下一头冷水,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几乎要将血液都冻住。
他战战兢兢地扭过头——
“表、表兄……哥……我的亲哥……”他紧张得舌头都打结。
完犊子,忘了他表哥还在这里。
“你说你想娶谁?”
陆思妤生得玉雪可爱,自幼便有很多小男孩喜欢跟在她身后献殷勤,但那些人无一不遭到顾晏“友好的”问候。
陈卓咽了口唾沫:“哥……我、我开玩笑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没挨揍就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飘了。”顾晏的笑容不带一丁点温度,“回头让姑姑禁你十天足,好好在家修身养性,省得整天肖想不该想的人。”
陈卓哭丧着脸:“别呀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还不如揍他一顿呢——他生性活泼好动,一天不出去就浑身痒痒,禁足不是要他命嘛。
“有意见?那多加十天。”
“不不不,没意见!我都听您的!”
顾晏无视垂头丧气的表弟,目光越过宾客停留在对面的少女身上——
桑娜说得没错,有太多人惦记阿妤了。
他的眸光愈发深沉,心底有某种妄念在疯长——
想将阿妤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用细细的金链子锁起来,让阿妤只对他一个人笑。
这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倘若从未拥有也就算了,如今的所有靠近和暧昧,只会让他忍不住想贪求更多。
而另一边,陆思妤对顾晏复杂的心境一无所知,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介意我坐这吗?”
陆思妤抬起头,对上方乐怡皮笑肉不笑的脸。
“介意,旁边已经有人了。”
方乐怡:“……”
上次除夕夜莫名其妙被她针对,陆思妤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也并非完全不记仇,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拒绝了。
被人如此直白地拒绝,方乐怡的嘴角一阵抽搐,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她朝边上投去一记眼刀,那个少女十分惶恐地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
陆思妤对她的霸道很是反感,但本人完全没有抢占别人座位的自觉,心安理得地坐下。
“陆小姐这枚玉佩颇为眼熟呢。”
她的目光紧锁那枚玉镂雕荷纹佩,好像要把它盯出个洞来:“拍到手花了很大一笔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