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通道里漆黑一片, 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异常响亮,陆思妤拔足狂奔,半刻也不敢停留。
必须赶在顾恒在皇城外布下防控之前出去, 只要她成功逃脱, 顾晏和兄长他们就没了后顾之忧,无需担心被顾恒掣肘。
终于, 在双脚疲劳值达到上限时,她跑到了密道的尽头, 在光溜溜的墙壁上稍一摸索,便找到一处质感粗糙的砖块。
陆思妤用力按下,伴随着簌簌掉落的石灰和粉尘,暗门开启了。
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射进来的日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但已经没有时间等她适应了。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
果然和顾盼盼说的一样, 这条密道直通宫外, 出口就位于皇城西北角的窄巷。
“什么人!”
宫门前的禁军听到动静,警觉地朝这边奔来。
遭了。
前有埋伏, 后有追兵,更何况退路已经被封, 现在回去就是前功尽弃。
是进还是退, 陆思妤只犹豫了一瞬便踏出暗道。
不管了, 先跑再说!就这样冲出去, 大街上的人潮应该能帮她抵挡片刻。
然而她才迈没几步, 后领就被一只手提起,紧接着整个人被带着往后。
“退后。”
从头盔里传出的声音听上去又闷又沉, 但可以判断出对方的年龄并不大。
陆思妤扶住宫墙稳住身形, 定睛细看, 拉住她的人挡在她和禁军之间,头戴狻猊兜鍪,身上的黄金甲泛着冷光,手持一柄红缨枪,将她放至安全的区域后,从容不迫地迎击敌人。
是顾晏派来接应她的吧,看样子武功不错,一群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难不成这位是将领级别的人物?
陆思妤松了口气,但马上又因上空传来的怒吼提起来。
“拦住他们!”
顾恒登上城楼,脸色阴沉地下了命令。
与此同时宫门敞开,更多的士兵从里面涌出,见此情景,陆思妤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
寡不敌众,对方人数这么多,饶是眼前这位小将军再怎么厉害,也没法带着她杀出重围吧?
但她的忧虑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震天动地的呐喊和马蹄声纷杳而至,大军兵临城下,高高竖起的鲜红旗帜在风中翻腾,上面绘制的图形陆思妤再熟悉不过——
是陆家军!而领头的年轻将领正是定远侯和陆思渊。
兄长他们一定是接收到顾盼盼发出的信号,所以才率军进京的。
“爹爹!哥哥!”
暌违数月,中间经历种种惊心动魄的陷境,此刻看到亲人,陆思妤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她兴奋地朝他们挥手,也不管隔着层层人海,父兄能不能看见。
“赶上了啊。”
见援军到来,救下陆思妤的那位小将军耸了耸肩,摘下头盔。
陆思妤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顾、顾晏?”
不知是不是穿盔甲的缘故,少年气质冷冽,眼睛下端的一抹血痕衬托得五官更加凌厉,和陆思妤所认识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但当他转过头时,望向陆思妤的眼神又是和这身盔甲格格不入的温柔。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在婚期之前平安回来了。”
顾晏敞开双臂,陆思妤再也忍不住泪意,提起裙摆奔向他的怀抱,即使坚硬的盔甲硌得慌也不松手。
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害怕和恐慌,都因见到他而得以消散。
“别怕,我回来了。”
少女娇小的身躯抖得厉害,顾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用粗砺的指尖揩去她眼角的泪。
“笨蛋!”
陆思妤抬起脸,红着眼睛瞪他:“单枪匹马闯进来,你还要不要命了?”
要是陆家军晚来一步……
“关乎你的事,我怎么放心交给旁人。”
少女的脸上原本带点婴儿肥,如今却瘦成了尖下巴,脸还没有他的手掌大,顾晏心疼不已,只恨自己没能再早点赶回来。
简单想象一下,就能知道她这段时间都遭了多少罪。
顾晏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直射向城楼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
“好久不见啊,皇兄。”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弑父得来的皇位,你坐得可还舒坦?”
此言既出,上一刻还对顾晏和陆思妤兵刃相向的禁军顿时骚动起来。
“夔王不仅要造反,如今还要诬陷朕不成?”
顾恒死死抠住墙砖,眼神怨毒。
“还愣着做什么?拿下他们!”
禁军们面面相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拿到了!”
就在禁军们犹疑不前时,陆思齐驾马而来,径直闯进包围圈内。
陆思妤眼睛一亮:“二哥!”
听到妹妹的呼唤,陆思齐很想冲过去确认她的状态,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神色一凛,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单手抖开:“此乃先帝密诏!继承人是皇七子顾晏,上面那个才是真正的反贼!”
进京之后他和父兄兵分两路,定远侯和陆思渊率军前往支援顾晏,陆思齐则到崔相府邸,从崔贵妃手中拿到这纸诏书。
城楼上的顾恒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李太傅代笔的那份遗诏已经被他销毁了,但千算万算,没想到他那个好父皇还留了这么一手。
底下的禁军在见到诏书的一刻纷纷扔了武器,跪在顾晏面前。
顾恒自知大势已去,却仍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