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哥哥!睡下了吗!”
卫潇紧盯着帐帘,许是方才惊梦,莫名而来的敌意叫他自己也咂摸不出滋味。
“我给哥哥送梨子来了!”
帐帘掀开,进来的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辫子上系着红布条,俨然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看着这孩子蹦跳着进来,卫潇自觉羞愧,扶额揉了揉眉心。
红叶儿拿衣服兜了五六个梨子,跑到周狱面前便噗通一跪,任那发着青的梨子滚在地上,“哥哥怎的不点烛火。”
她给案上燃起蜡,拿起一个最熟的梨子,裹在衣服上擦了擦,递到卫潇面前,“漂亮哥哥也吃。”
“不准胡乱称呼。”周狱板起脸来,配上额角伤疤,这才算有了将军的威严。
红叶儿垂了脑袋噤声,卫潇却伸手接了梨子,他斜眼看向周狱,用肩膀撞靠过去,“如何就是混乱称呼了?霁云觉得我不好看?”
周狱当然没这个意思,在他心里,老师就该是受人敬重的。
虽说他起兵的目的之一,便是推翻不合理的城际阶级制,但老师在他心里是独一份,任何制度律法都挡不住。
他摇头摆手说不是,想来最好的回答便是该夸夸卫潇好看,可是他羞,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卫潇伏在他肩上笑,笑红了他的脖子,才吐出句好话。
“老师、老师好看。”
“饶了你了。”
称呼一事暂且揭过,卫潇倚在周狱旁边,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叫什么名?这么小怎么来了军中?”
“我叫红叶儿!上个月跟着家里叔叔来送粮草,结果遇上偷袭,叔叔没了,我自己也回不去,就留下了。”红叶儿说得平静,没有为亲人离世而伤心的意思。
她平静得让卫潇心疑,好在周狱替她说了两句,说红叶儿是中城丰镇人,家里还有长辈,让她顺路跟着,也算送她回家。
周狱的话卫潇是信的,如此一来,卫潇便忽略了红叶儿怪异的态度,张口咬下手中黄梨,小姑娘也随即笑开。
这小姑娘嘴甜话又多,一边啃着梨子一边说些当日里的趣事,这会儿说摘野果,那会儿说掏鸟窝,卫潇简单应和着,直到…
“红叶儿觉得哥哥是好人,哥哥长得比流月阁的姐姐还好看。”
“流月阁?”闻及此处,卫潇上了心。
这阁于卫潇而言不算陌生,那是中城最大的乐坊,是个谈琴棋说舞乐的雅致地界,也是上城达官最常出入的场所。
官员群聚于朝堂之外,无论何处,总是个隐患,他曾动过心思调查整顿,只可惜后来突生变故,他也再没心力折腾。
“红叶儿,你去过流月阁吗?”卫潇问她。
“当然!”
说起这阁,红叶儿便来了劲头,她似是非常喜欢歌舞,当下就站起来要跳给卫潇看,还给自己哼哼着曲调。
跳完也不怕羞,凑到人面前,“是不是好看?”
卫潇觉得与这小姑娘很是有缘,点点头说好看,红叶儿笑得开心,跑出帐子去逮人炫耀。
帐子里又安静下来。
如今大战方休,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云谲波诡,现下卫潇没了帝位的规则制约,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沉思时便没精力摆笑脸,坐直身子后,同周狱的距离也被拉开。周狱以为是红叶儿聒噪扰了卫潇,绞尽脑汁寻些好听话。
“老师跳也好看。”
“嗯?”卫潇将思绪从流月阁一事中勉强剥离,却记不起自己何时跳过舞,毕竟在皇城里,他连看一眼都难。
“老师舞过剑,比红叶儿跳舞好看,像…像蝴蝶。”
“是吗。”心思被流月阁占据着,他没在意周狱的话,也没看见那人的眼神,下意识敷衍一句,盯着烛火出神。
分别太久,周狱自觉不再像从前那样能猜出卫潇的心思,看他兴致缺缺,便以同部下商讨回程路线为由,出了营帐,还卫潇一片清净。
亥时将过,卫潇掩面呵欠,周狱却还没回来。
六月天热,白日里生了汗,入夜后身上便黏糊糊的,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