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秩在家休息了几天,家人都默契地没有问他这次回来究竟要待多久,他们似乎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直到陶秩开始翻看附近新开楼盘的宣传广告,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最高兴的是妈妈,她一边翻看居室布局图一边念念有词:“这个也不错,房子周边就是个玫瑰园还有花房,你不是一直想要花房吗?”
陶秩看了一眼,点头赞同:“挺不错的。”
“不过面积太大了,还是换个小点的吧,我就一个人住。”
妈妈停下了翻页的动作,犹豫地抬头问陶秩:“陶陶,这次就留下来了吧?”
妈妈的表情带着一点小心,仿佛陶秩是什么易碎品,稍微一刺激就会四分五裂。
陶秩生病期间,妈妈就是这样小心地注视他。
陶秩觉得自己的病不是特别严重,只不过难治,需要一遍遍地纠正,就像修剪错误横生的枝条一样,修建干净了,陶秩就病好了。
“嗯。”陶秩微微笑了一下,妈妈就明显高兴了起来,趁热打铁地说:“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和严述联系,好吗?”
陶秩对这个要求有点为难,妈妈还在殷切地看着他,陶秩手插在口袋里,不断摩挲着手机的一角,手机被他握得温热。
严述的电话号码,至今还在他的黑名单里。
陶秩也想过如果严述联系他,他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
不过实际上这种后悔发生的概率很小,因为严述不会联系他,可能对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被陶秩拉黑了。
想到这一层,陶秩表情缓和了些,他再次点了点头。
搬家那一天,余彦伦太忙了,没有来,他和陶秩在电话里说:“我前几天和严述说陶秩回来了,他说要去看你,你俩见过了吗?”
陶秩手上抬着两个大纸箱子,整个人被纸箱子遮得严严实实,肩膀夹着手机艰难地说:“没有。”
陶秩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做出回国的决定了,这里含严述的含量实在是太高了,不管是妈妈还是余彦伦,甚至连爸爸都提到过严述。
陶秩把纸箱放下,妈妈在一边帮他打理行李,地上已经堆了好多个箱子。
“怎么会呢?”余彦伦“啧”了一声,很是对严述不满。
在他眼里,自己是陶秩哥哥,严述也是。
陶秩莫名觉得这段对话不能让妈妈听见,于是音量放低了,偷一般地说:“他……可能太忙了吧。”
说完陶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分神地呆了片刻,余彦伦还在说话,陶秩没怎么听,随便答应,一直在反复咀嚼余彦伦的话。
挂了电话,妈妈从墙边拿出被精心包装的画,低头想打开查看,询问陶秩:“这些拿到画室里吗?”
陶秩有点紧张地压住妈妈的手,“我拿去就好了。”
妈妈松手,陶秩抱起几张画,跑到楼梯边又踌躇地停下来。
陶秩站在楼梯扶手旁,缓慢地转过身来,他真的瘦了很多,露在衣袖外的手腕纤细,衣服在他身上总是显得宽大。
妈妈耐心地等待着他开口,陶秩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刚刚哥给我打电话。”
“他说了什么?”妈妈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这鼓励了陶秩,他鼓起勇气接着说:“他说,严述想来看我……”
陶秩想,或许他和严述的关系并没有变得那么差,严述偶尔也会想起他,他说自己想来看他,这就是示好的一个标志。
妈妈脸微微沉了下来,她用一种严厉的声音说:“那他来了吗?”
陶秩的勇气一下子泄光了,他变得有点疑惑,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人。
“你回来那么多天了,他没来,陶陶,他可能只是说了句客气话。”妈妈提醒他,陶秩很想反驳,可能是没人告诉他,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余彦伦告诉他了,所以他说要来看陶秩。
妈妈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你答应过妈妈的。”
陶秩顷刻间清醒了,他还是站在那,也不挪动一步,他很想说一些话来反驳妈妈的话,但是任由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无法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陶秩没有多少情绪,他既不感到难过也没有感到心酸,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他只是觉得有点怅然,饱胀的怅然让他弄不清现状,在他个人的意识世界里,严述是与妈妈嘴中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实际上陶秩自己也明白,在与那个“严述”相处的点点滴滴里,有太多的漏洞难以细加琢磨。
他将一切合理化,这一切便都合理。
妈妈向他靠近,陶秩动作有点大地退了一步。
陶秩抱着自己怀里的画,失神地盯着地面,妈妈叫他抬头,叫他回神,陶秩照做了。
“我看见过他了。”
“谁?”妈妈皱眉问,陶秩就回答她:“严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