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面色忿忿,明显是被拉下了面子,气急了便拖了自己下水。范无咎原本想以当时自己尚幼,不记得了做借口推脱,却不料对面的考生火上浇油:“怎么评价?怕不是你不肯承认我的办法比你的好,才拖了你的好友来找台阶下吧。”
顿时,堂中哄然大笑,同窗更是尴尬,恨不得找个洞钻了。
范无咎只能暗自叹气,感叹难得的一个下午又被人搅了。他心中虽然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只装作无意问道:“敢问之前的办法具体为何?刚刚车马行过,我并未听清。”
对面的考生冷笑一声,重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说法。
“灵州当年水患,朝廷拨了救济款,也让钦差赈灾,可水患之后瘟疫又起,灵州知府处理不当,竟然选择闭关锁城,活活害死了几万条人命。”那考生越说越激昂,面上更显不屑,“若按照律法条规,那灵州知府当斩!可谁知王太师非得保下他,还说他行事果断,可当大用。你是灵州出来的,你评评看,这用人命堆出来的高升,值不值得称颂?”
范无咎面无表情,听完后问了一句话:“阁下所言不无道理。只有一点我不太清楚,若是阁下遇到了这个问题,会如何做?”
那考生自然答道:“封城之举绝不可行,我若是知府,自然是要向朝廷求援,再集合医者开义诊,散发草药,直到瘟疫根除,自然可行修复之措,再重修道路建筑。”
他口若悬河,一条条说的大多是范无咎上学时听老了的陈词滥调。
不愿再浪费时间,范无咎直接打断:“但是有一点你没有考虑到,当时的疫病,是能过人的。而灵州当时大部分的赈灾款已经用于救济水灾,已无余力。”
那考生像是被人掐了脖子,戛然而止。他尴尬了片刻,道:“那又如何?只要朝廷援手,有足够的草药,自然能够遏制这股势头。”
范无咎见他执迷不悟,也不愿再谈,只起身准备直接离开茶楼,临走前又道:“我当时虽然年幼,却也记得后来赈灾用的米粮一半掺着沙土,剩下的也大多是豆薯。当年在灵州,很多人不仅是因为无药可救而亡,还有无粮饿死。”
他的两个问题已经足够让在场的大部分考生开始思考对方话中的纰漏。故而茶楼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范无咎并不在意后果,他长舒了一口气,朝着城外长亭走去。
现在春日初现,他记得进城时看到的长亭外有着一座山丘,上面的迎春应已盛开,倒不若去看看初春景色,也算是临考前真正的放松自己。
范无咎走有些慢,出城前还去包子铺买了两个馒头当作今日的口粮。
春寒料峭,他这一回出来的有些急,因此穿的单薄,也有些冷。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寒冷,自然也没有回去取衣服,只是慢慢走去。
到了长亭,他却意外地发现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一身白袍,披了一件大氅,转过头来眉眼之间尽显风流,却是那个在茶楼与他遥遥举杯相对的考生。
那人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看到范无咎后轻笑了一下,开口道:“倒是在这里碰到你了。”
范无咎心里突然觉得,他大概与自己一样不耐茶楼繁琐,所以逃出来了。
明明这个想法来的毫无根据,可他就是这么确信。
所以他点点头,答道:“出来踏青,看看山顶迎春。”
“是吗。”那人笑笑,看了看范无咎的侧脸,然后了也跟着抬头望去,看到了山岩边上那一簇初绽的嫩黄色花朵,“倒是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