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人的下场,酷暑天里,小林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楼厌得罪不起,眼前的人也得捧着:“那陛下是想……”
“朕想什么?瞧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我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你怕他朕可不怕他,朕是天子,岂能因为一个男人不娶?”
本也没打算娶,但一想到自己是被楼厌挟持不能娶,赵承钰就偏想试试看。
小林子心想自己的担心又不单单是因为怕楼厌报复,他家陛下可不就是被楼厌卡的死死的吗?上次楼厌没有夜宿但是早上来的早,一个女官给他家陛下更衣,恰好被楼厌推门而入撞见,他当时在场,只见楼厌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楼厌当时的眼刀锋利地几乎能戳死人。
毫无意外,陛下的衣服没穿完,也不必穿了。那天便又是旷朝,两个人呆在未央宫里半日没出门。
小林子守门已经是常事了,没记错的话,那天未央宫里面便是楼厌一句接一句的质问,他家陛下一贯都是一边谩骂,一边啜泣,一边求饶。
“陛下喜欢旁人伺候您更衣吗?”
“楼长意你不要得寸进尺!”
“陛下觉得那宫女长得好看吗?”
“滚开……”
“陛下莫非女子也喜欢?”
“……”
“她的手是不是比微臣的软?她伺候的您舒坦吗?”
“朕错了……楼厌!”
“他们盯着陛下,微臣不舒服……”
“那你同他们算账去好了,又不是朕要他们看着朕的……你……”
……
“怎么不说话?如今就连你也敢怠慢朕了?”
想远了,眼下他家陛下还在冷眼盯着他,等他答话呢……但自己说的是实话啊!
“是是是,奴才有罪,奴才失言,陛下饶命!”
“滚出去吧,朕自己呆一会。”
楼厌远在千里之外什么也没做,但是赵承钰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其实比在楼厌做过的那些事情上,也不差这一笔帐了——真算起来,楼厌再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但是杀不杀得成不说,反正,小陛下自己给自己气到了,就连午膳也没吃。
小林子再被喊进去就是赵承钰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打定了主意想做什么,早上还兴致恹恹,这会忽然说想出宫去走走。
……
一条大老远走飘着呛人的脂粉气的胡同口
各家门口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露着白花花的胸口扭来扭去,胡同口来了个矜贵干净的小公子,站在那通身贵气,不说身上的东西样样都不是凡品,就只靠着那张好看的脸,便是倒贴她们也愿意。小林子跟在自家陛下身后,只觉得那些姑娘就像话本子里吃人的妖怪,盯着他家陛下的时候各个两眼放光,似乎恨不得扑上来连皮带骨将人吃干净。
赵承钰刚在胡同口站定,就被一拥而上的姑娘围了个水泄不通,赵承钰被扑面而来的香粉味儿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公子是来寻乐子吗?来我家,我家的胭脂醉可是长安一绝!”
“别听她的,她们家的酒没有奴家的好……”
“小公子……”
小陛下没见过多少女子,宫里的女官在他面前大都一板一眼不敢放肆,自从楼厌常住在宫里,他身边更是没什么女子了——况且,就是见过的那些也大都是名门贵族里知礼守节,进退有度的大家小姐。他哪里知道烟花之地的姑娘居然这么……
“滚开,不要碰我!”
小林子急忙挡在自己陛下身前,帮他家陛下拦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手:“走开走开!什么人!”
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要不是带出宫的几个侍卫看情况不对适时出手,赵承钰恐怕就要被强行拖进那些小馆子里了
直到他们从那里脱身,赵承钰想起刚才的情景还仍然心有余悸。
“她们是怎么回事?为何朕看那些诗人写青楼也写得风流有趣,就算是青楼也不该如此吧!荒唐!太荒唐了!”
姑娘都是庸脂俗粉,一个赛一个丑就算了,至少端庄雅致一些,怎么看见男人就和疯了一样?
小林子小声回答:“这是下等的花街柳巷……陛下若是想逛花楼,前面的醉花楼稍好些,可以……听……听听曲儿……”赵承钰凉凉瞪了小林子一眼,怨他不早说。
小林子不敢反驳,赵承钰冷哼了一声,迎着小林子指过的方向接着往前走。
……
醉花楼的老鸨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眼光老辣,只瞧了一眼就知道有贵客上门了。
小林子还没开口,她已经满面春风迎了出来:“公子来我家听曲儿吗还是找姑娘?快里面请!小六上茶!公子请上二楼雅间……”
赵承钰还没从方才的惊吓里回神,对着徐娘半老风姿犹在的老鸨也是脸色不佳,但是老鸨笑容不减,殷勤地忙前忙后,给赵承钰斟茶倒酒:“公子可有想见的姑娘?咱们楼里的月姑娘和秦姑娘都是当红的头牌,此刻也都有空闲……”
赵承钰捂着额头神色不耐:“那便把她们都叫来吧。”老鸨看他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太聒噪,招惹了贵客厌烦,于是很体贴地闭了嘴:“好,奴家这就去叫人,公子慢坐。”
不多时,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人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抱着筝。
醉花楼的姑娘长相和风度果然要比刚才那些人高出许多,可是看着那两张颜色倾城的脸,赵承钰依旧提不起来兴趣。
这样的美人,再美也仅仅是皮相好看,凡俗之资,别说顾长安,就是楼厌也要比他们好看三分。
他怎么又想起楼厌了?楼厌这人都走了那么远了,怎么还在他脑子里接二连三地出现?赵承钰心里暗暗咬着牙不忿,表情也更冷。
“公子?”小林子见赵承钰似乎还是提不起兴趣,问他是不是不满意:“可要换两个人?”
能在醉花楼被称作当红,两个姑娘相比心气也不低。她们听见这句话,对视一眼,眼含愠色,但是老鸨交代过要好好招待这位公子,因此虽然恼怒也垂着头没说话。
赵承钰确实不满意,老鸨夸得天花乱坠,说的顶了天好的姑娘也不过尔尔——也许这世上的人本就芸芸吧,他懒得折腾了,便靠在垫子上懒洋洋道:“便唱个你们拿手的吧。”
琵琶美人拨着弦,先起了个调,古筝美人便紧跟着捻动琴弦,清丽的小曲咿咿呀呀唱起来,三两句就让人流连到了江南,烟雨朦胧,河上佳人泛舟,岸边公子吟诗,吟的是关关雎鸠……
赵承钰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但是在青楼寻欢作乐的地方,他听着一曲江南小调,居然睡了过去。
等赵承钰睡熟,小林子对两个姑娘招招手,让她们退下。
……
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赵承钰起身往外走,回宫坐了轿子,他刚睡起来还有点乏但是摇摇晃晃地也睡不着了,赵承钰打了个哈欠抻了抻腰问小林子:“今天那个抱琵琶唱曲儿的姑娘是哪里人?”
“回陛下,是扬州人。”
顾长安祖籍就是在扬州。
赵承钰笑了:“难怪呢,那一首琵琶甚好。”
“是呢,能让陛下安睡也是她们有福气,奴才已经赏过了。”
“哼,你倒机灵,怎么?同朕邀功,让朕赏你?”
“嘿嘿……奴才不敢,只求陛下能睡个好觉就是了……”
“哼,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