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岁月之吻(1 / 2)

?沙沙!啪——

咚咚!嘭——

咝咝!哧——

“……谁让你把挖掘机开过来的?你是来救人,还是来埋人!”

“快!马上释放螃蟹式机器工兵!”

“等一下!敌人已经突破外围防线——就要打过来了!就剩这么点机械工兵,连建造防御工事都来不及,还去救人!第四新西京市,是我们最后的据点——城丢了,我们还能往哪儿撤?谁也活不了!”

……

我的脑袋好痛,好晕!身体好麻,好冷!眼前好黑,耳边好吵!

这是梦!

这不是梦!

这就是梦!

这绝不是梦……

我是谁?我在哪儿?

回忆,回忆……

脑袋里总算出现了点东西:《荒诞记》和一辆公交车。

回忆,回忆……

我回到了某个场景——

左手提着一辈子的目标,右手紧紧抓住上方的吊环,站在拥挤车厢里的我,跟着公交车一起摇晃。心有点酸痛,呼吸近乎哽咽——因为,因为,我又失败了。

没人吸烟的车厢,弥漫着乘客们的口气、体味,还有机动车的材料臭,乌烟瘴气的,熏得脑袋越来越恍惚。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心里却冒出个不服气的声音:“你们说,我堕落吗?”冥思苦想地追寻,好像,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什么是堕落?‘一天到晚地烂醉’、‘没有正经事做,傍着他人混日子’……这就是最堕落的样子?不,不!这些不是堕落!有行为表现的堕落,是在摆脱;有思考的堕落,是在奋起反击!真正的堕落,应该是,像我这样!”

“我这一生,有个目标!一个——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目标!可是——可是——”心,憋闷得更难受,都有了把它掏出来透透气的冲动,“可是我——可是我——却一直在,奔向梦想的入口处——徘徊!徘徊!不停地徘徊!”思考挤破了脑门,喷在头发上,像突然拥有无边力量的恼人头屑,开始肆意妄为——杀死身边的所有人,跟着再把他们救活到眼前的状态,再杀死,再救活——不对!不对!应该是把自己杀死,再救活,再杀死……让身边这些,对我一无所知的人,想方设法地了解我!支持我!帮我走上奋斗之路,去触碰我那美妙的——人生目标!

“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虽然,我已经找到无数条通向目标的大道!可是!天啊!以我现在的情况,再有个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走进这些道路的入口!更别说奋斗着靠近,甚至达到目标了!”我抓着吊环的右手越握越紧,有一种拉断皮肉、筋骨,让鲜血流出来的臆想,“我能怎么办?只能自己逼自己——遗忘如此美好的人生目标,更换如此真实的奇幻梦想!堕落!这才是真正的堕落!”

公交车,时快时慢地前进着,缓慢地拐了一个弯,可我还是被甩得站立不稳。脑袋里,除了恍惚,全是无法理清的,围绕着目标的各种心思,这一甩,终于空白了一小会儿。

“目标!”再次充满心思,脑袋立刻变得痛苦不堪,“刚才,我把目标弄丢了!”思维马上紧紧缠住它,“怀疑?不!我不怀疑它的可行性!因为,它本身就包括‘成功’与‘失败’!”得意地笑了笑,“如果成功了,我还是我——如果失败了,我仍然是我——我害怕的是,不能走上奋斗的道路,忘掉了前进的方向!我最怕的是,到我死时,根本就没有一个‘它应该作用到的人’——知道有它的存在,受到它的一点影响!那将是,我最悲惨,最堕落的人生!”

心里,突然生出摆脱肉体,钻进他人脑袋的狂想,“我的梦想,它就在我手上!可它经历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只有我的手和我的笔!我花了多少精力,花了多少时间——却仅仅勾勒出它的冰山一角!我好想,好想,好想,看看它的真面目!可是无情的世人,却在这时,把我和它完全隔绝开——不能再靠近它——这样继续活下去,毫无意义!”热血开始沸腾,“如果,我的目标是错的!来,无论是谁!只要拿出合理的证据,让我从这个该死的目标中脱离出来,我也没白活!如果,是正确的,那我们就一起靠过去!需要局部改良?那,一起动手啊!它的美丽,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看清的!”全身细胞跟着呐喊,向身边的人发出邀请,可他们——没有一点回应。

“说点狂话!你就是用人类的所有财富作为补偿,强迫我放弃这个目标,我也觉得活着没有知味!”我似乎看透了一切,却又被一切困扰着,“我敢肯定,它一旦实现,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将得到解放!从无休无止的劳动中解放!从金钱中解放!从生老病死中解放!从碌碌无为中——解放!”

从缝隙里看看车窗外,除了加深恍惚、晕眩外,没什么用,“今天,我彻底明白了!以我现在的状况,包括经济状况和人际状况,绝对不可能——踏入那波澜壮阔的奋斗大道!”牙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真的好想咬咬牙——它们分明在嘴里,可一咬,它们就消失了。

眼睛再四处转转,视野的焦点,落到一个女孩身上——我对女人的打扮不识货,相貌,也觉得全一个样——感觉着,这个女孩值得看上两眼——瞟两眼,心中却冒出一股怒气:“该死的,要是,要是,要是我有她的经济条件——”环视一圈,从外表看,公交车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资本,“我呢?除了手里的目标,就只剩下,爸妈给的一年生活费,一千多——而且没有任何收入!”

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挖掘,我还是在继续堕落!

疲乏、恍惚、眩晕占据的脑袋,被公交车摇得越来越浑浊。左手抬起,等手提塑料袋穿过五指,手掌,滑到手腕,再搭挂上右手,让自己的身体与袋子,都高高挂起来——闭上眼睛,压榨心里的不甘。

双眼突然睁开,不甘——腐化成的怨念,沿着视线杀开一条血路,杀出公交车的挡风玻璃:前面,灰白色的混凝土大道,在奔跑;左面,一双双灯泡大眼睛,在扫视;右面,色彩斑斓的建筑物,在闪耀;上面,时不时露出来的天空,在颤抖、颠簸……眼睛迅速疲劳,脑袋迅速坠入剧烈的眩晕中。

我找到了!迈入奋斗大道的办法,我终于找到了!

“天空灰蒙蒙的!”脑袋里构想出,一个秋冬时节,阴沉天空下的公园,“树叶掉光了,草坪里也找不到多少绿色,冷风拂过——格外阴冷!”一个个画面被公交车摇入恍惚的眼睛。

我站在拱桥上,脚下的湖面,荡漾着冰冷的水波,看一眼都会激起一阵寒战。我在这个安静的角落,等着时间飞逝,生命消失。

三个小孩从远处跑来,分不清男女,吵闹着什么东西,一直跑到十多米外的堤岸旁,才停下。他们身后,有两个老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吵闹中,一个小孩爬上了石头护栏,得意洋洋地又蹦又跳,不停地嘲笑着另外两个小孩的胆怯。咚,小孩掉进冰冷的湖水,岸上的两个小孩开始嚎哭,跟在后面的老人惊慌地冲过来,却跌倒在地。从四下钻出一群又一群人,好一阵惊慌失措,七嘴八舌后,才有人大声哭喊:“救人啊!快救人啊!”

冰冷的湖水,闪动着吞噬生命的粼粼波光,几个人试着脱下厚衣服,可脱到一半就冷得直哆嗦——这样下水救人,跟自杀没什么分别,大家都犹豫了。

我,提着一辈子的目标,冲到落水点,迅速脱掉身上单薄的衣服、裤子——最后,极其慎重地把袋子塞给那两个老人:“这是我一辈子的目标,一定要给我保管好!”

为了省钱,一直单衣单裤过冬的我,一边想着湖水会有多冷,一边迎着寒风,快步冲向湖水。爬上石头护栏,回头再喊一声:“给我保管好——”

一头扎进湖水,挺过刚开始的冰冷,运用我的狗爬式,游到已经呛了很多水的小孩身边,伸手抓他——小孩条件反射地抓住我,把我当成梯子,使劲儿地往下按、踩。

我呛了两口水,赶紧闭住气,潜到水下,托着小孩,晕头转向地朝岸边游去。

不知不觉间,小孩被几个人拉上了岸,我却由一块漂浮的木板,变成下沉的泥沙,沉到了湖底——我终于死了!我终于死了!很痛快地摇摆几下,被公交车弄得非常难受的脑袋,继续幻想下去。

当围观的人、救助小孩的人,把注意力从小孩身上移向我时,已经很晚了,连我从哪里消失的都无法确定。赶来的警察、消防员,还有很多好心人,立刻四处寻找我的踪迹,新闻记者、调查员也展开了事故调查。

拿着我袋子的老人,把袋子拿出来:“他把这个袋子交给我,就跳下去救人了!我真该死,我连他的名字都没问!他只是说,这个袋子对他很重要!”

为了确定我的身份,袋子被打开——于是,警察、消防员、好心人、感动的人、看热闹的人,终于有人知道它了——也许,某条新闻会提及它——也许,有很多人都会想看看它——也许,很多很多人都会尝试着接近它……

我感到异常兴奋——我的人生目标,就这样在人类社会中发芽,虽然评价可能很恶劣。

……

“那个混蛋,真是个怪物!竟然,为了推销这本《荒诞记》,如此垃圾的东西,假借救人,跑去自杀!”

“是吗?《荒诞记》?到底是什么内容啊?给我看看——垃圾,真的很垃圾!”

……

“不对!”忍住肠胃呕吐的异动,顿觉无限空虚包裹了我,“当真发生那种事,我一定会,会很紧张,还会很犹豫!”沸腾的血液,带着脑袋坠入冰窟窿,喝下苦涩的毒药,把幻想杀死,跟着引来一座火山,把另一个“自杀”强塞进脑袋。

把手中的人生目标抛在车厢里,挤开身边的人,一手抓住一侧的吊环,使劲儿拉扯,激发身体里的爆炸力,预备,脸红脖子粗地突然发狠怒吼:“啊——”车厢里的人,都像遇到洪水的野草,顺着洪流的方向贴伏下去。视线完全敞开,体内的爆炸力通过喉咙、眼睛的增幅,向车头撞去——“啊!”“嘭!”司机双手捂着耳朵,趴在方向盘上,失去控制的公交车,撞上了反向行驶的车辆。

因为我的攻击,车里的人,身体都放得很低,手中还抓着,身体也靠着稳定身形的东西,连受重伤的都没有。我?手中的两只吊环绷断了,巨大的惯性带着我,飞离车厢,撞碎挡风玻璃,砸在迎面的一辆车上,脑浆迸裂,全身粉碎性骨折,大量内出血,极其悲惨地死去。

我非常渴望这种遭遇,不是因为能实现梦想,而是因为,能跟梦想一起死去,能如此爽快地结束,我这毫无意义的人生。

张开嘴,眼睛横扫,可声音和力量一点都挤不出,脸反而烧得通红。“万一……万一……我不能伤害别人!我不能伤害别人——我决不能伤害别人!”晕眩的脑神经集中到一点,试图在脑袋上钻一个洞——羞愧地躲进去。

这时,公交车突然剧烈甩动,我吃不住周围的推挤,拉扯,手痛得松开了吊环,双手抱紧手提袋,惊慌地喊:“怎么回事?”

吱——在尖锐的刹车声伴奏下,倾斜的公交车,带着被甩到驾驶室里的我,拖着我的人生目标——飘渺的视线,只看见,我撞断了几根铁栏杆,压碎了手提袋,撕毁了记载着梦想的纸张——急不可耐地扑进一片白晃晃,然后又是一片红彤彤——是什么东西?已经无法看清!嘭,脑袋里全是轰鸣,眼前一片金光……

……

从仅有的记忆中爬出来,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我却依然不能就此放松。为搞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稍作休息,立刻凝神静气,用一直轰鸣的耳朵去听。

“七妹!七妹!”我恍惚听到了一个呼喊声。

沙沙!

沙沙!

沙沙!

仔细听,却只剩下嘈杂的沙沙声,越来越响,我被弄得满心瘙痒,似乎有一群蚂蚁在身上、心里,爬来爬去,我难受得晕了过去。

……

“七妹!七妹!”呼喊声再次侵入一片茫然的脑袋,吹得身体胀大了好几倍,麻木、寒冷、哆嗦……各种知觉不停地挠心。

太难受了,我试着用意念驱赶那些扰人的怪物,却引起了胸闷,无法呼吸了——挣扎,挣扎……手脚越来越无力……挣扎,挣扎……身体越来越僵硬……“啊——”一个惊魂的哆嗦,我终于喘着粗气,从呛水的恶梦中醒来。胀痛的脑袋,虚浮的脊背,肿胀麻木的手脚……逐渐回到原位。

“七妹!七妹!”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头发乱,衣衫破烂,浑身污迹的狼狈女人,她抓着我的肩轻轻摇晃着,时不时还不轻不重地扇我几耳光。

“七妹,快醒醒!快醒醒!隶帝军已经攻进来了,我们得赶快撤!”女人掰断一只注射用药剂,就往我嘴里灌。

“阿香!怎么样?你找到那个东西没有?”我使劲儿眨眨眼,看见几个身穿破烂白袍的人,站在女人的身后,焦急地看着我问。

“嘿!你们等等行不行?七妹还没有完全清醒!”

“臭婊子,滚开!”旁边蹦出个男人,一脚踢开我面前的女人,冲上来,拉着我的胸襟,满脸凶狠地盯着我大喊:“密码!密码!快把密码告诉我!要不就来不及啦!”

“啊——救命啊!”也不知道我刚才喝的是什么药剂,效果不错,刚刚进入肚腹,就化为一团热流,从胸腔一直温暖到全身,不一会儿,就有了些力气,立刻向那个女人求救。

“沃利德!你找死!”被踢开的女人,摸着被踢的侧腹部,强压疼痛地喘了两口气,伸手在腰间一掏,从腰带上抽出一把亮晃晃的软剑,翻身跃起,挥剑斩向沃利德。

“伊菲·卡扎,住手!”一直站着没动的白袍人,有一个跳出来,张开双手,挡在软剑与沃利德之间,“他,是我们的统帅!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斐迪军,全靠他啊!”

“噷!”软剑轻轻一抖,剑尖弯转过白袍人,伊菲身形一矮,从他腋下继续刺向沃利德,“让开!沃利德,你这个没人性的混蛋,快给我让开!”急速奔来的剑尖,眼看着就要刺进男人的喉咙,却突然急剧减速,最后停在距离喉咙五六厘米处。

“臭婊子!全都是他妈的臭婊子!”沃利德骂人的样子好恐怖,简直就是传说中,凶暴的,残忍的,把人不当人的,大魔王——我已经被吓得无法喘息,无法思考了。他毫不留情地扔下我,毫不理会眼前的剑刃,扭头恶狠狠地盯住白袍人,“蓝言平!你们这些吃闲饭的,还站着干嘛?密码,你们快给我问出密码来!”

“统帅!要是,我们的士兵,能在研究所外坚守一两个小时,我倒是能确认实验是否成功!可惜,外面那些吃闲饭的家伙,没人指挥,没人管,早就跑得没影了!我看,我们还是省省心,就在这里等着被隶帝军俘虏吧!也许,隶帝军看见我们这么乖,就会像放屁一样,放过我们!”没拦住伊菲的白袍人,一边无奈地耸耸肩,一边从兜里掏出个白色头罩戴上,只露出眼睛,缓缓脱下破烂白袍,扔在地上,理顺非常贴身的白色紧身衣,蹬掉脚上的油亮皮鞋,坐下来,再从白袍里掏出一双软乎乎的白色布鞋穿上——装扮妥当的蓝言平,如果去掉头套,就是一个雪白的芭蕾舞男演员,戴着头套,既不像忍者,也不像潜水员,很是怪异——他贼兮兮地瞟瞟身边的人,右手突然一扬,啵,有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破裂声,跟着释放出刺眼的亮光。

当我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可恶的白衣忍者,早就跑了——他还真是忍者——不只是蓝言平,那群穿白袍的家伙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伊菲、我,还有大魔王沃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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