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踮着脚,放低呼吸,眼珠四下扫动,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我没有潜行的法术,也没有隐踪的本领,但我还是得这么做,谁叫人言可畏。我要去偷听他们的对话,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很糟糕——要是他们在骂我,我就不再靠近他们了。
他们会怎么说我呢?骂,如果性格方面,打死我也很难改变,而且,再怎么变,都会有人骂;如果是——好像没有其他方面可骂了吧?技巧、方法、态度、情绪……都跟性格紧密相连,都是性格的一种外在表现——那我还是不去偷听了吧?
深刻的批评、谩骂、诅咒……我痛哭流涕,大彻大悟,肠子都悔青了,可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听来又有何用?
停住软绵绵的脚步,用拳头捶捶脑袋,低声嘀咕:“不对,有个什么公理,还是定律,什么来着——没有绝对静止,只有相对静止!也就是说,人的性格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这太深奥了,不去想啦!”
我想偷听,却又怕去偷听。举目四望,这层楼如此破败不堪,本来就不具有太多生活的功能,现在更不适合当成家了。有盲流般的博大胸怀,倒可以试试,我是不行的。
思前想后,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心,更加忐忑了。
天使啊!你快丢给我一两个王子殿下、勇士英雄什么的吧!睁大双眼,紧盯昏暗的楼层,等待着神谕的降临,光明的绽放!
哎,盯了半天,只累得眼睛痛,什么好事坏事也没有。
人,还是得靠自己啊!再次迈动软绵绵的腿脚,一步步挪向楼梯,一点点地下楼。
也不知道是走得太久了,还是活络了身体,缓慢地移动,让人越来越烦躁不安——我总是担心,哪里埋伏着狙击手,哪里掩盖着地雷,哪里躲藏着狩猎的恶魔……
隐隐发作的伤痛恍若驱赶我的皮鞭,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快,呼吸加速成喘息——生命的形式,不再是静静开放的鲜花,而是飞掠天际的流星。
啪!脚还没踏进面前的楼层,眼睛左右一扫,就看见别式95那巨大的身形——腿脚一软,靠着墙,一屁股摔坐在楼梯上,瞪大眼珠,张嘴就要惊呼,却被紧张引起的窒息堵得死死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是涨红了脸。
“伤员别来捣乱,要吃要喝,去楼顶!耍颠耍狂,也给我——去楼顶!”沃利德那蛮横的声音突刺般地闯进耳朵,别式95生冷的脸孔,越来越大,似乎就要撞过来。
“小阿香,听话!快上去!”蓝言平似乎把我当成懵懂的小孩儿,压低声音,半捂住嘴,神秘兮兮地喊,“那里有——”突然闭嘴咬牙,双手捏成拳头,使劲儿地一阵抖动——好像有什么神奇的宝物,弄得他心痒难耐,恨不能跟我交换立场,自己跑去看看。
“我,我只想问一下!”偷听的机会已经完全丧失,我只好接受这个局面,赶走身后飘渺的危险物——叫我去楼顶,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就去吧!可也不能弄得自己太糊涂,弄得他们太看不起人,得找个来这里的借口,“上面崩塌得太厉害了!能不能给我一台别式95,别式91也行?那样,我就不容易被压死了!”
“滚!”沃利德举起钢铁巨手里的武器。
“我这就走!”我转身就跑。
这次走在楼梯上,沃利德那凶恶的声音,冰冷的钢头,老往脑袋里钻,再也顾不得什么地雷、恶魔,满脑子都是气愤。
想着怎么报复,走起路来倒简单很多了,时间也飞快——当我再也找不到上行的楼梯时,才发现,我已经站在楼顶了。
这里,除了乱糟糟的混凝土块,就只有米斯·仁和她正在摆弄的机械。
过去帮忙?先不说,我这接连几次因受伤而晕倒的身体,还有多少力气能拿去干活,就是脑袋里的记忆,也不够认识这些机械的,更别说维修改造什么的啦!
几分钟后,我躺在沙滩椅上,吃着裂开了几条口子的番茄,悠闲地望着蔚蓝的天空。
这天空也太干净了,我这肉眼凡胎,什么变化都看不出,看云变来变去打发时间,是不行的,看米斯姐忙活,心里却又要长刺儿。
找来找去,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悠悠身上。
4月12日,死囚游戏已经进入第二天了。昨天,我被那些混蛋骂得差点自杀,今天也该回点礼了。
如何才能反击铄金之众口?跟他们对骂,我一个娇弱的美人儿,有损形象,就算发飙,那么多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骂倒他们?
脑袋里好像没什么可用的,越想越是空白。
“我的小者同志!现在该你发威了啊?怎么老躲着不出来见我啊!”骂人,去向天使求助——不关我禁闭,也要收走几团幸运!找恶魔?就算没被吃掉,也会被腐蚀得丧失自我,变成恶心的怪物,后果严重得不敢想象!还是找说理达人——小者同志的好!
《小草与小树》讲的是二选一,《路人甲与路人乙》讲的是虚拟与现实的结合。
这两个破故事,怎么拿来对付骂战?他们骂我淫荡,我肯定要反击,骂得他们承认自己很淫邪,我却很纯洁……
我不但要证明自己很纯洁——怎么证明?还要证明他们很淫邪——怎么证明?这才算赢啊!淫荡,纯洁!纯洁,淫荡!我不要淫荡,我要纯洁!谁会要淫荡,反而不要纯洁?
淫荡,纯洁!纯洁,淫荡!
二选一,现实与虚拟!
小草与小树,最后都活着!虚拟与现实结合,玩得不亦乐乎,身体也锻炼得可以参加奥运会!
都活着!都好!
二选一!都活着!都好!
虚拟与现实结合!都好!二选一!
我的白痴脑袋似乎要抓住点什么了,可憋得额头青筋直蹦,也冲不破最后的一缕迷雾!
“啊!去死吧!小者,**的,是个既淫荡,又纯洁——的骚货!”想不通,突然毫无章法地乱骂出气。
这一骂,眼前的迷雾却逐渐消失了!
淫荡与纯洁,也是一个二选一的难题,我为什么不可以两个都选?
别人骂我淫荡!我回答:“对!我真的很淫荡!”他又会怎么骂我?骂我淫荡已经没用了,就骂我“贱货”?“对,我真的是个贱货!”他还能怎么骂?乱伦,那我就乱伦吧……我把他们的骂词,一股脑儿都接受了,搞得他们没骂的,然后他们只好骂我“纯洁”!我就说,其实我还真有点纯洁……
这样一通乱想,我不由得一阵热血沸腾——被人骂?早就不怕了,反而极其希望有人来骂!
“悠悠!把那些评论,正在骂我的评论全都接过来!”我摩拳擦掌,清清嗓子,拿出十足的干劲儿,看见面前跳出一个屏幕,顿时哑火,急忙挥手,“别用屏幕,一个个接听!全部转化成声音!回复,也用声音,千万别用字!”
“哥们儿!瞧瞧这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了!我看,一天没有10个男人,肯定满足不了她!”
“嗯——”脑袋嗡地一声鸣叫,浑身颤抖,我险些被气晕过去——被人骂,真的很恐怖——还好,准备已久的应对之策,在这一刻,不再是反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化为手足无措地胡乱条件反射,“对!一天没有10个男人上我,我就浑身不舒服!”机械地吐出声音,故障般地颤抖。
“啊——”男人发出短暂的惊叹,一阵抿抿嘴声后,开启新篇章,“骚货,我们这里,强壮的士兵多的是,你马上表演一场火辣的自抠,味道不错的话,说不定,他们会冲过去好好地满足你!”
这,这,这既不是咒骂,也不是指责,而是把人推向堕落深渊的罪恶之举。
我该怎么办?二选一,二个都选!难道我真要当着这些混蛋的面,做那羞煞人的事?停止摇摆的脑袋,在新的攻击中轰然一响,防御和进攻的武器都完全消失,再也找不到任何依靠——只能让这些混蛋蹂躏我了吗?重启的思绪刚有了结论,要跟这些混蛋拼个你死我活,可嘴里的机械声音已经回应完毕:“可以!”这下完蛋了——
“快啊!还愣着干什么?”
“好——的——”完了,全完了!
“妈的!快啊!快啊!”
“好——的——”晕眩,晕眩,持续晕眩中——千万别清醒过来啊!
“你个死婊子!找死啊!”生气了。
“是的,我是死婊子,我是在找死!”
“你个白痴!还没看出来吗?这婊子已经精神崩溃了!跟个白痴较劲,你更白痴!”说话人的身边出现了脚步声和嘲笑声,他们吵成一团,不再理我了。
没人理我,我窘迫的意识得到喘息,慢慢醒过来——哎哟!就这样结束,我的反击算是一败涂地,沦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精神病了!
当精神病,总比真的去干那些事好吧?
难道有什么办法,既可以答应做那些事,又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做那些事?
“除了让这些混蛋的奸计得逞外,我什么也得不到,斐迪军也什么都得不到!”我慌慌张张地乱想,能想出什么才怪,尽量平心静气,可身上刚刚多了几个不敢承受的骂名,能冷静下来,我就是神了——气愤的思绪冲破了喉咙,化为了声音。
他们听到这些话没有?他们会怎么骂我?啊——不敢想像,不敢想像啊!
“妈的,你个臭婊子,还敢讲条件!看我——哥们儿,上,我们一起骂死这个贱货!”
“既然不是精神病,那就有办法了!让开,让我来!”
“让个屁啊!你没有通信设备吗?”
“这个臭婊子就接通了你这里的语音通信,我打字骂人,哪有当着面骂,来得有效?”轻咳一声,“臭婊子,昨天,我们能骂得你想自杀,今天,我们也一定会骂得你,当众自抠!我们的本事,可是完全超乎你的想像——别再反抗啦!何苦要受一番罪,弄得自己真的精神崩溃了,才老老实实按照我们的话做!你现在做了,今天,我们就不再骂你啦!来吧!臭婊子!”
“我——”骂我,只是精神打击,这下可好,引来了身体攻击,还是让我自己打自己。反抗,辩护,不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会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这个人不行,换个人再来——隶帝军那么多人,我再厉害,也就一个人,一张嘴,不落败也会被累死。
做,还是不做?又是该死的二选一!
“二选一!可恶的二选一!我偏要两个都选!”想不出办法,只好歇斯底里地狂吼——快刀斩乱麻,清空自己的思绪,同时冲击敌人的耳朵,赢得短暂的休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我,干脆站起来,四处寻找援兵——不远处的米斯姐,还忙着,完全没有发现这里的动静。我就那么无关轻重!
看天,看地平线,看脚下……抹掉虚幻的战友,身边只剩下孤零零的战场,我能怎么做——尽人事听天命的勇气都拿不出。
“二选一?”我的嘶吼起了点作用,悠悠传来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点疑惑。
“这当然是二选一啊!就‘愿意’与‘不愿意’两个选项!”敌人之间开始对话了。
“噷!臭婊子,你就只有一个选择,给我老老实实听话!赶快行动!”
我想到了!我终于想到了!
两个选项?不对吧!就像处理失控火车时,不一定要局限于“左”与“右”,还可以选择“空中”、“地下”,甚至穿越空间,穿越时间……这里也不可能只有两个选项。
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小者,小者,你快出来吧!
“我——”祈求,呼唤,都无效,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我挑起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不跟你们瞎扯了!”伸手去关闭悠悠的通话功能,同时努力寻找通往地狱的地洞——死亡与阴冷才能抗衡失败的痛苦。
“妈的!臭婊子,快去找那些臭男人!舔着他们的脚趾头,求他们上你!”
“啊——”手指停在虚拟的按钮前,疯狂的愤怒汹涌而来——那些男人!哪些男人?我什么时候有过男人?除了那些一睡醒就忘得干干净净的梦——
一丝亮光闪过,舔舔嘴唇,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只有那些能满足我的人,才能得到观摩的资格!你们——哎,也别太自卑了!好好锻炼锻炼吧!”这是我开战以来,脑袋在最清醒的状态下,说出的第一句话——夹杂了很多,愤怒,讥讽,厌恶,咒骂……期待的结果,十有八九都会出现!万一不出现,那我也有继续保持优势的条条大路可走!
“嘿!不要脸的死婊子,被狠骂,还爽起来了!看来,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受虐狂!”
“是啊!我真的很爽!你看不惯?那你可以试着说几句好话!也许,我会很难受的!”
啪!对面关掉了话筒!
“悠悠,接通下一个!”
“无耻!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女人!”一个女人的声音。
“的确,在你看来,我真的很无耻!不过,你爸,你妈,你爷爷奶奶,说不定会说——我很高尚!”
女人反复地骂无耻,最后发狂地着边摔东西边骂,直到把话筒摔坏了——我的回答,还是很简单,把“无耻”换成她说的那些脏字。
“上一次,多少钱?”下一个声音。
“不能满足我的人?好吧!给你个优惠价!你一生总收入的两倍,概不赊欠!”
……
“如此贪心,如此**,神会惩罚你的!你不得好死!”
“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神的惩罚!神还能怎么惩罚我?难道把我送上天堂?”
……
“你会下地狱的?”
“我不但会下地狱,还会不停地享受地狱中的各种刑罚,谁叫我人品高尚啊!等你们下地狱时,因为我占据了刑具,你们就不用受罚啦!”
……
骂人的话,有多少?我能想到的少得可怜,听到过的也少得可怜——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我一听到,就会落败的骂“词”,不过,隶帝军好像还没掌握。
重复的谩骂没有停止,我反击的模式却已经够多,懒得再亲自反击,让悠悠按照那些模式,一个个去回复。
再次躺在沙滩椅上,吃着解渴的西红柿,喝着滋润喉咙的番茄汁,回想着刚才纷杂的对战——身上背负了那么多的骂词,我竟然一点也不痛苦,反而倍感轻松。怎么回忆,也找不到昨天想自杀的痛苦,以及对战开始时的委屈与愤怒——观念也有了很大转变,觉得这场对战很无趣,结果也很无趣。好奇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麻木”?
伤势没好多少,身体本来就虚弱,上下楼又自找罪受地剧烈运动,再加上骂战里情绪波动太大,一躺下,涌出的疲劳感就再也压制不住,不一会儿占据了整个脑袋。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从肚腹上传出,浑浊的意识瞬时回醒:“怎么啦?”揉开干涩的眼睑,眨动粘乎乎的睫毛,好不容易才看清,问题的来源。
左手中指上的悠悠剧烈地震动着,拉扯着灾难降临般的警钟,甩动着一行血红的大字:“未知模式,无法回复!”
“未知模式,什么东西啊?”我懵懵懂懂,冷汗淋漓的话音刚落,悠悠就丢出一个人的声音。
“嗯!总算醒了!我就再说一遍吧!”得意地冷笑了几声,“书香七女士,你在这场口舌角力中,赢得了我军一致的尊敬!为此,阿修罗·阿兰若殿下特别准许,给予你一份小小的情报做奖励!”
“什么奖励?”我很是怀疑。
“我军已经确认,在罗兰水晶里,还残存着一份极其珍贵的资料的数据碎片,只要你,也只有书香七女士,你,把这份数据碎片拿到大门前,就可获得自由!我军掌握的线索有两条!首先,这份资料在被摧毁时,发生了爆炸,有一部分成为了某人身体里的弹片,残留至今!最后,这些残片会对一段杂乱的声音,产生共鸣!这段声音已经发送到你的口令牌里了!接下来,就看你想怎么做了!”没等我回话,立马断开了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