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琢磨着“姻缘算是断了”这一句,转头问宿辰:“人活着的时候,姻缘线也能断么?”
“姻缘线只有一根连接两个人,只是这人世错综复杂,有时会纠缠一起分不清线的两端,过程中有弄错的情况常有,但最终还是会理清的。”
宿辰说着瞥了眼旁边的张美,说:“她的姻缘线没有错,但也没完全断。”
没完全断,这个说法,本身就耐人寻味。
妇女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说话时虔诚而平静:“既然离了婚,那信物就算是死物,卖了的钱用在儿子身上,我也算对得起他们军家。”
这个时候,军平认出了冷夕暮。
他舔着糖眨着黑漆漆的眼睛看她,用稚嫩的声音凑到她旁边说:“姐姐,你这样蹲着不对,要跪下才行。”
冷夕暮说:“我没什么要求的,也没带香火钱。”
“你不需要求什么啊,这是个规矩。”军平说,“妈妈说,活着见到神仙得下跪,死了之后去到阴曹地府,见到判官和鬼王,你就得磕头认罪,不听话就会遭受到惩罚。”
冷夕暮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自己死后见到判官和鬼王时,是否有磕头认罪?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军平已经乖巧地跪好了,朝神像磕了个头。
动作有些稚嫩,但看得出是常客。
冷夕暮正准备像他一样尊重规矩时,宿辰垂在身侧的手碰了碰她的侧脸:“夕暮不必。”
于是她干脆坐在了蒲团上。
张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军涌半年前又回来了,离了婚也回来,应该是看儿子的吧,但他平日里也对我低声下气的……”
张美磕头时,脖子处的围巾散落,露出后背一大片严重的淤青。
长袖衣物遮挡的手臂和小腿,全是被狠狠掐过之后的指印。
冷夕暮有点困惑,可宿辰却意有所指地揉揉红肿还没消退的手臂,说:“这个我知道,叫做家暴。”
冷夕暮心虚,只能转身拉过他的手臂,给他揉了揉。
张美还在说着:“我觉得他好像变了,脾气好了很多,有什么都顺着我的意思……”
“妈妈你说谎。”军平忽然打断了她,“明明爸爸晚上喝完酒回来就打你,他打完你走了你就开始打我……”
“胡说什么!”张美慌乱地阻止了儿子的话头,压着他的后脑勺强制给神像磕了头,然后落难似的跑了,旁边的一众香客心照不宣地摇摇头。
冷夕暮跟着站起身,随口搪塞宿辰:“一会儿出去之后我去寻点跌打油给你擦擦……”
“倒也不必。”宿辰顺势揽住她的腰,把伤口凑到她嘴边,说:“暮暮给我吹吹,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