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辰短暂地抬起头来看了眼：“我不是为了见她的。”
“那是见谁？”
冷夕暮说话间眉头微微皱起，显得一本正经。
宿辰半阖着眉勾起嘴角：“见你。”
不远处幻象之中的陆芝跪倒在鬼王殿前的石阶上，一身湿淋淋的凄惨模样，像极了一只落汤鸡。
她楚楚可怜地擦着眼泪，呜呜地哭着：“大人，你总算愿意见我了。这两年，我过得好辛苦……”
这台词听起来就像是被高升的丈夫抛弃的原配，唯唯诺诺的模样。
宿辰见多了见着他就三跪九叩的人，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只是觉得有些吵。
陆芝试图去拉住他的衣摆，却被迎面刮来的厉风掀倒在地。
敏锐如她，当即便理解了鬼王如今的脾气远不如当初在人间那般温和。
若说现在这副才是真实面孔，那当初在人间遇见时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便都是压抑戾气之后披上的一张皮囊。
于是陆芝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魔族兴起太快了，如今又恰逢灾年，到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再让魔族这么发展下去，定然会是地府最大的威胁。”
鬼王眼底里的烦躁一如殿前的厉风，从茂密的竹林刮过时像刀剑齐发。
陆芝的声音被风吹散，显得很是吃力：“若是魔族太过强大，阳间必会有大批魂魄加入，阴阳的平衡被破坏了，那三界争端便会真的只能带来民不聊生……”
“大人！要么地府牵制魔族，要么就是魔族牵制地府，总得做些什么，不能坐视不理啊！”
陆芝在狂风中表现得英勇、顾全大义，打着阴阳和谐的名号，报与冷夕暮的私仇。
即便是如今知晓了全部真相的冷夕暮，也不得不佩服陆芝方才那番说辞。
“你去了，对么？”冷夕暮调整了下坐姿，双手虚虚抓着宿辰的衣领。
从宿辰的角度看去，只觉她与自己离得近，说话间微凉的气息扫在他的鼻尖。
像是柔软的绒毛，让人不自觉地心头发软。
“去了。”宿辰说，“见到你了。”
幻象另一头的鬼王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止住了满院的风。
他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陆芝直言：“魔尊留不得。”
鬼王听罢，盯着陆芝跪在地上的后脑勺，良久笑出了声。
没人知道他这个笑的含义，但陆芝显然吓得慌了，身体不自然地抖了抖。
就在陆芝以为这场求救和复仇无果之时，看着竹林出神许久的鬼王懒洋洋开了口：“那就走一趟吧。”
冷夕暮轻轻笑了声，手指轻点着宿辰的嘴角：“大人真是好记仇。”
宿辰：“怎么说？”
“手下人说了人间有魔障、有煞气，你都不去清。倒是陆芝说要来杀我，你倒是很有兴致。”
宿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我没有杀你。”
冷夕暮抬手推开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可我分明记得，你去了。”
“夫人，”宿辰道，“是你险些杀了我。”
幻象变化得很快，从地府到人间如同白天和黑夜的切换，不过在眨眼之间。
冷夕暮再次看到战场上遍野横尸，看到她自己筋疲力竭地从魔障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