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 > 古代言情 > 太子的外室美人 > 第43章 梅 画梅

第43章 梅 画梅(1 / 2)

青萝原是折了红梅, 来配寝屋的一个黑釉刻花玉壶春瓶。

江音晚向她颔首示意,她便笑着继续往寝屋跑去,缃黄色的袄裙随步子灵动翻飞, 是院墙围出的四方苍霭里, 难得的融融暖色。

那束红梅跃动, 淡去凌霜傲雪的孤瘦, 恰似幼时不知愁滋味,只觉得殷红一枝梅, 映君身三重雪, 真是好看。

江音晚默默瞧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落回到游记上。余光里蓦然投下一片影, 裴策缓步走过来, 在美人榻沿坐下。

他侧对着午后的日色,微垂首,眉骨鼻梁轮廓如斫峰砌玉,神色半敛在淡影里,看不分明。只轻轻拈起一块透花糍,递到江音晚的唇畔。

江音晚摸不准他的情绪,其实并无胃口, 还是咬了一小口。

透花糍外皮香糯半透, 其下灵沙臛制成精致花形, 宛然可见,故得其名。小小一口,细腻绵稠的馅料流出来,沾到了她的唇。

裴策慢慢用指腹捻去。

酥麻触感细细碾过柔唇,江音晚微怔,随后局促地取出一方绣帕, 递给裴策。

他却没有接。浓睫下眸光淡淡,看过来时,有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江音晚踌躇了一息,伸手牵过他的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用帕子拭去他指腹沾染的那点灵沙臛。

螓首半垂,薄薄日色为她秀面轮廓勾出浅金的边,更衬得她肤若凝脂,白得近乎剔透。

这样乖顺地低着头,安谧静好,又精致易碎,让人心头柔软。若是一名贴身婢女忽然不见了,定会吓到她。还是得留着那个婢女的性命。

裴策缓声开口:“那个叫‘青萝’的婢女,往后便在院外伺候,不必入内侍奉了。”

江音晚倏然抬头,杏眸里闪过诧异,恍然明白过来,转为一种惊愕的惧。

前世的影象,如破碎的琼玉,莹柔边沿是寒芒,泠泠一线逼到眼前。

自江音晚在亭中对秋嬷嬷说过不喜紫宸殿,裴策竟果真将紫宸殿内殿一应陈设装饰统统改换,再不复天子起居之所的威严肃穆。

上用的明黄帷幔换成了软烟罗,重重垂垂,朦胧薄软。为应春景,择了雨过天青的颜色,一望如烟似雾。

缥玉直颈瓶里,斜插三两枝垂丝海棠,纷披婉垂,映着象牙雕花镜奁的珠玉琳琅,件件价值连城,不过江音晚首饰的冰山一角。

殿中不再熏龙涎香,润粉芙蓉石缠枝纹博山炉上,轻烟袅袅,淡香清幽,是她惯用的沉水蘅芜。

罗汉榻上的那套明黄锦缎软垫亦一并更换。江音晚正斜倚在莲青如意纹软缎迎枕上,看尚服局的女官向她奉上新制的衣裳。

两名司衣并两名典衣,领着一众宫人,跪在竹枝纹缂丝毯上。织锦,贡缎,绫罗……件件是最时兴的绣样。

然而江音晚心绪颓靡,只望了一眼,便倦怠地收回了目光。

女官和宫人皆瑟瑟俯首,噤若寒蝉。她们知道,若新衣不能讨姑娘欢喜,定难逃陛下严惩,然而连出口劝姑娘多瞧一眼都不敢。

其中韦典衣一贯是个活络的,有心劝上两句,亦被身边的刘典衣使眼色拦住。

潋儿侍立在侧,有意解围,向江音晚道:“姑娘,奴婢看韦典衣捧的那袭湖绉间色裙很是不错。”

内殿满目的青,碧,缥色,潋儿知道,是因姑娘入春后觉得这类颜色宜时节,有所偏爱。故特意点了浅青与天水碧色相间的这袭长裙,果然得姑娘视线停留。

韦典衣亦有眼色,赶忙殷切地夸赞裙上垂柳飞燕的绣纹。

得江音晚颔首后,韦典衣带着宫人侍奉她更衣一试,又说了许多凑趣讨巧的话,终于让江音晚展颜一笑。

这时有沉稳的靴声渐行渐近。一袭明黄,影影绰绰映在天青色的烟雾后。

宫人未料陛下忽至,且阻止了太监的通报,皆仓皇跪地。

裴策拂开重重软烟罗,缓步入殿。海水江崖纹的袍摆下,隐隐露出云头锦履,一步步踩上缂丝毯面,清峻容颜渐渐分明。

江音晚唇畔的笑意,一点一点收回去。

裴策的面色亦愈发寡漠高倨,如霜雪积覆的山巅,重雾笼罩,教人难以捉摸。

他扫了一眼伏地跪拜的韦典衣,复淡淡抬眸看向江音晚,似随意问:“何事让晚晚这样高兴?”

江音晚没有回答,下意识往后却了半步。

裴策漫然往前迈一步,将她退开的距离拉得更近,语气仍轻淡:“怎么见到朕,便笑不出来?”

宫人已识趣地退下,深殿旷寂,江音晚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纤弱。

她无从回答,只能默然避开目光,芙蓉面脆弱雪白。青碧间色垂柳飞燕纹的长裙还穿在身上,纤腰盈盈,更胜杨柳。

大掌握住了她的腰。肃穆狰狞的五爪金龙纹,凛然逼过来。

最终那袭湖绉间色裙被撕下一条布料,缠在凝白细腕上,扣过头顶。丝织柔滑,殊法练染后起了绉,挣动间在细嫩肌肤上留下印痕。

缂丝毯面微凉,漆眸矜冷,将她的泪珠一一噬去,力道狠戾,言语却慢条斯理,问:“晚晚,为何要对旁人那样笑?”

她愈发说不出话来。

那一日后,江音晚再也没有见过韦典衣。

来送衣裳的,换了新任典衣。江音晚状若无意地问起韦典衣的去向,所有人却都缄口不提。仿佛深宫里不曾出现过这个人。

她心里渐渐有了数。恍然中涌出胆寒心惊的战栗。

手中游记“哐啷”一声坠在地上,冬日午后的阳光似无半点暖意。江音晚姣面褪去血色,嗓音轻颤着问:“你预备把青萝怎么样?”

裴策的目光,一寸一寸凉下去。他神情莫测地凝睇着江音晚。良久,他轻轻笑了一下,慢慢道:“这便要看晚晚了。”

江音晚杏眸一霎睁大,竟直觉地往后瑟缩。

裴策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平静,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望下去便知其险。

然他只是道:“过来帮孤研墨。”

鎏金错银的熏炉里,静静燃着上好的银丝炭。书案上青玉香筒溢出清浅幽香。

江音晚坐在裴策身畔,手中一锭徽墨,色润如漆,质坚似玉,缓缓研磨在歙砚砚堂上。

海棠纹沉箭式滴漏里,漏箭一分分沉下去,不知过去了多久。研墨最需讲究力度,她已感到手酸。

身侧的裴策微垂首执笔,徽墨落纸如漆,利落勾出铮铮枝干,挺劲有力。

朱砂墨描画点染在枝头,浓淡有韵,苍浑中见秀雅风骨。

裴策看似只专心作画,实则时时留意着江音晚的动静,看出她已有些累了,左手轻轻捏过她的腕。

江音晚仓促松开手中墨锭,柔荑被他牵过,置于膝头,缓缓揉着细腕。他目光仍落于画上,淡声问她:“喜欢吗?”

江音晚顺他视线看过去,笔致隽逸,炉火纯青,画的原是一幅红梅。

她一时微怔。

喜欢,自然喜欢。红梅映雪,少年白衣,她眷恋了十年。

只惜命运弄人,偏在两人间划出深壑鸿沟,叫她如何逾越?

裴策已抬眼望向她,眸光疏浅,悠缓地巡梭打量,如鹰隼低慢盘桓。耐心十足,等着她的回答。

江音晚未解其意,慢慢点了点头。

裴策极轻地勾了勾唇角,笑意慵然,转瞬即逝。

他倏然伸手,握住了那把素约细腰。下一瞬,单手将人提到了面前。另一手扣着她的薄肩,缓缓摁下去,直到她的脆弱脊背贴上紫檀黑漆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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