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则热情地和他搭着话:
“老师,你大学上的什么学校?”“老师,你英语为什么这么好,是不是出过国?”“老师,你一个人来酒吧的吗?”“老师,下次我的英语作文能不能给我把分打高一点?我妈答应我英语超过一百二就带我去四川看大熊猫呢。”
夏江对程玉孩子气的提问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那个温润的英语老师,耐心地回答了她每个问题。
“那夏老师,你有女朋友吗?还是已经结婚了?”
程玉眼冒金光,狡黠地盯着夏江挺俊的侧脸。
我不自觉摒住了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夏江没有回答程玉的这个问题,只开口说:“到了。”
程玉不甘心地从车窗看了看自家小区门口,但也不敢再冒犯下去,道了谢下车了。
程玉一走,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
和夏江单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我开始坐立不安,紧张地吞口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由于自尊心作祟,不想让夏江看到我家破旧的楼,于是我让他在离家不远的小公园门口停了车。
我脱下身上的外套,走到前门递给夏江,笑得尽量乖巧可爱:“谢谢老师,外套还您。”
夏江接过我手上的外套,把装了药的袋子递给我:“回去记得把退烧药吃了,星期天好好睡一觉,下次不许乱跑了。”
我乖乖点头,然后听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夏江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眼睛又灰暗下去。
“回家吧。”他扯着嘴角对我微笑了一下,“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
我转身走开。
身后的夏江应该是按下了接听键。寂静的黑夜里,我听到一个略微苍老的男人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他说:
“夏江,死的怎么不是你?”
我诧异回头,而夏江已经一脚踩下油门。
十一点。
我洗完澡坐在床上,从英语书上找到他之前在班上留的电话号码,拿了我妈的手机,编辑短信发了过去:
“老师,我是温荔,我已经到家了,今天谢谢您。”
一直等到十一点四十五分,手机还是静悄悄地躺在床上。
当我半夜握着手机突然惊醒的时候,终于看到屏幕上他回了两个字:好的。
接收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我怔了片刻,删除了短信,将手机放回妈妈的包里,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几个星期后,我的感冒终于彻底好了,而我和程玉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酒吧的事情。
夏江在讲台上流利地讲着课,枯燥的英文从他柔软的薄唇里飘出来却像是动听的音乐。
他的脸被窗外和煦的阳光照得很温柔的样子,我甚至能看到他脸上透明的绒毛。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跟他之间在酒吧有了和其他同学没有的回忆,又或是我好像无意间刺探到了他不愿向旁人提起的秘密,我在心里一厢情愿没皮没脸地把自己划到了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位。
我恬不知耻地想,在他心里,我会不会有一点特别。
“温荔,刚才我问的问题,你来回答一下。”
夏江突然点了我的名。
像是少女不可诉说的心事差点被人窥探到,我心一跳,慌忙拿起课本起身,但糟糕的是我压根不知道他刚才在讲什么。
我颤颤巍巍盯着手里的书默不作声。很多同学都好奇地打量着我,似乎不可思议我这个乖巧学生竟然在上课时走神了。
我的脸又开始熟悉地发烫,夏江似乎想说点什么教训我一下,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让我坐下了。
“大课间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下。”下课后,夏江走到我面前,“我想跟你聊一下。”
忐忑地又上了一节课,我来到他办公室门口。门敞开着,只有他一个人。
我轻轻敲了一下门,他正在低头写着教案,看到是我后答道:“进来吧。”
我在他桌旁坐下,看到他书桌整齐又干净。夏江关上教案看向我,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准备迎接一顿批评。
结果他的台词很出乎我意料,因为夏江竟然问我: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脑子里噼哩哗啦炸着鞭炮,难道他看到了我上课时疑似春心荡漾的神情吗?我现在从三楼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看到我又走神了,夏江无奈地笑了一下,用手里的钢笔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补充道:
“实际上,上次我无意间看见你和一个男生,”他顿了一下,“相处得比较亲近。所以像你这么乖的学生,上次跑去酒吧,最近上课还频繁走神,是不是因为和他谈恋爱了?”
很亲近的男生?我猜他说的是当时在走廊捏了我脸的刘言飞。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夏老师你误会了,那个男生是我初中同学,人比较开放而已。上次去酒吧是程玉发小的哥哥请我们去玩的,上课走神是因为……”
我盯着他手中的笔,瞎掰到:“因为我爸妈吵架了,所以我有点担心。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夏江没有怀疑我,从抽屉里抽出一块儿巧克力糖,像哄小孩儿一样递到我面前。
我不自觉地张开手掌,那颗糖稳稳地落在了我白嫩的掌心。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是因为恋爱影响了学习。”他笑了,“如果学习之外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想发泄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点头,起身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