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好,楚韫捧着有他半人高的小熊人偶跑到暮云床边,笑道:“妈妈,你看这只小熊,可不可爱?”
暮云今天气色好一些了,只是还是很虚弱。
她只能点点头,笑着看向他。
“是爸爸带给你的!”
暮云看向站在门口的楚牧,目光交汇间,有种复杂的情绪在彼此眼神中流转。
楚韫把小熊小心地放在暮云床头,跑向呆站在门口的楚牧,扬起小脸问道:“爸爸,怎么了?”
眼前的男人相貌出众,深邃的眉眼间透着隐隐的悲戚,原本硬朗清秀的脸庞添上几许明显的憔悴,眼圈的青黑,眼中的红血丝无一处不在显示他的疲累。
楚牧低头,揉揉他脑袋,展开勉强的笑,牵着他走到暮云身边。
病床上的人早已失去以往的靓丽风采,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几乎要跟病床融为一体。
她始终笑着看向他们,勾起的嘴角透露着不易察觉的费力。
她从前是娇小,可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瘦弱,惨白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起伏。
暮云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朝他勾唇,尽全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病态,像过往的每一天,用尽力气安慰她的楚先生。
“云云,出院手续办好了。”
他的声音如此沙哑,暮云细细端详着他,才觉察他发红甚至有些红肿的眼眶。
记忆中的楚牧从来风光月霁,怎么好像眨眼间,他就憔悴了这么多。
身体的病痛远不及看到眼前人如此憔悴时的心疼。
暮云极轻地嗯了一声,由着楚牧把她扶起来,帮她换衣服。
没过多久,一直负责她的主治医生过来了,看了眼在轮椅上出神发呆的暮云,微皱眉,转身对正收拾东西的楚牧说了句:“楚先生,借一步说话?”
暮云一直在出神,没有任何反应,楚牧对身旁正抱着小熊的楚韫吩咐了句:“小韫,看着妈妈。”
楚韫已经十岁了,他自小便比同龄孩子懂事得多,他点点头,走到暮云身边,小手抓住她瘦的只剩骨头的手,静静待在她身边。
楚牧看了眼依旧没什么反应的暮云,眼眸一垂,便跟着医生出去了。
“楚先生,夫人她现在身体状况太差了,我真的不建议她现在出院。”
楚牧像突然失去了支撑,无力地靠着冰冷的墙壁。
“我知道。”
医生还想说什么,可楚牧抢先一步打断他。
“她说,她很累,她想回家。”
楚牧狠狠抹了把脸,声音低的只有他自己听得见,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向窗台边正发呆的暮云,眼眶一热。
一路上,暮云一句话都没说,只有楚韫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是她不想说话,只是她没力气说话。
回了家,楚啸天和梅姐都站在门口等他们。
楚牧没有向他们解释为何病重的暮云会突然出院,只是默不作声地把暮云抱进房间。
暮云如今轻的跟张小纸片一样,楚牧刚把她抱到床上,便忍不住鼻头一酸。
暮云似乎察觉了他情绪的变化,安抚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无声的安慰却比刀还锋利,一点一点刮着他的心脏。
这几天,暮云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不用做七七八八的检查,不用吃成堆成堆的药。
她吃了半辈子的药了,现在算是终于能摆脱了。
楚牧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几乎寸步不离。
这天阳光明媚,沐浴在温暖阳光之下,暮云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尚且单纯天真的时候。
这几天,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去,回想自己和楚牧相遇前,回想自己和楚牧结婚的时候,有时候想起某些温情时刻,她也会忍不住笑出声。
楚牧像往常一样,在她床边跟她说话,说的基本上都是有关楚韫的事,上学,交朋友...
因为他知道,现在只有楚韫还能成为她活下去的牵挂。
“楚...先生...”
暮云突然出声,楚牧一惊,连忙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目光中的慌乱紧张袒露无遗。
“云云...怎么了...”
暮云知道自己要走了,滚烫的泪从她眼角滑落,她细细看着眼前的男人,似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自己脑海里。
她用仅剩的力气说出她在心底藏了十年的话。
“楚先生,你终于自由了。”
听到这句话,楚牧彻底崩溃了,一向沉稳的他哭的像个孩子。
他紧紧握住她瘦弱不堪的手,声音像泣着血。
“云云...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暮云笑得极为灿烂,过往十年的纠葛终于有了尽头,她也终于释然了。
她缓缓闭上眼,身体好像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到后来,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楚韫放学回来的那一天阳光正好,在暖阳中,他亲眼看着他的妈妈带着安详的笑,静静地沉睡着。
那张始终温柔笑着的脸,即使在最后一刻,也依旧是平静安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