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黑漆漆压了一大片,狂啸的刮田野,压倒稻穗沾上湿润的泥。
下雨了。
她随口一说,又成了真。
天好似破了一个窟窿,倾盆大雨下的滂沱,飞溅的雨水溅起半米高,十米外什么也看不见。
这雨大的太诡异,长情用竹竿支起窗,百般聊赖叹着气往外望,一直汇聚成串往下坠,忽然,她眸微眯起,震惊的看着,雨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
察觉到长情的目光,那诡异的东西扭头,吱嘎吱嘎的声音大雨都藏不住,两人高,半驼着腰,眼眶处两道绿油油的鬼火,一笑那皮子就盖不住了,齿尖血肉全流出来。
长情被吓傻了,浑身都血液再一瞬间都被冻僵了一半,眼瞧着魔物朝他靠近,她抖着腿肚子,撕心裂肺尖叫一声推开门就往外跑。
“啊啊啊!有妖怪!快跑啊!”
她很快跑开了村子,那魔物刚开始不远不近跟着她,很快就和她差不多近了,双手在地上像狼一样奔跑,她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能闻见腥臭的气味,雨水也刷洗不去,脚下一个踉跄,顺着山坡滚到了泥潭里,爪子顺着她刚才的高度挥了过去,第一次感觉离死这么近,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头昏眼花,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也不知道大家听见了她的声音有没有离开村子,大概是有的,毕竟她可是神子,妖怪这种话大家再怎么怀疑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出去避上那么几天,到时候她死了妖魔大概就会离开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啊,长情眼泪汪汪的往前爬,手上不知道被什么伤了,她心里绝望,如果自己真得上天垂怜,那此时此刻,快来个神明救救自己吧!
妖魔跳下泥潭,比她还长的利爪高高举起,那一瞬间,她似乎透过那利爪,看见了无数冤魂在张牙舞爪,不甘的盘旋在它背后,形成一个漆黑无比的洞,他们痛苦哀嚎,撕心裂肺。
这一幕刺的她心脏猛的一跳,无缘无故的愤怒由心而起,竟叫她怒火中烧,一瞬间压过了惧怕,脱口而出的呼唤:“雪剑!”
刹那间,天边一道雪白的光闪烁,光芒万丈,恍若白昼。
浑身通透的细剑凌空而至,划破穹苍,斩开雨幕,带着凌冬的寒气降临在她面前。
它身上耀眼的仙气,直接将魔物烧成了灰烬。
不畏惧这耀眼光华与冰雪,她眼睛挣得很大,眼眶有微微的湿润感,熟悉感攀升而至,她怔怔的,情不自禁的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要去抚摸。
她停住了,不想弄脏了它。雪剑却不顺她愿,直接往她手里凑。
很清凉的触碰,没有冷的感觉。
长情痴呆呆的,抹掉眼泪,吸了吸鼻涕,怕惊呼了它,声音很小的问:“你是赋予我能力的神仙吗?”
雪剑嗡鸣。
长情:听不懂。
不过她很高兴,她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看了下魔物确实消失了后,兴奋的抱着雪剑一瘸一拐往村子跑,白色的雪剑很轻,恍若无物。
“爹——娘——!”长情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悠远的嗓音传到村子前被吹散。
她终于走到了最后的山坡上。
声音戛然而止。
腿一软,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房屋被扫荡平坦,中心躺着一只酣睡的魔物,残肢断骸到处都是,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像条小溪。
她嘴唇蠕动几下,抖得像个筛子。
她觉得好冷,湿漉漉的泥巴粘在身上,细雨绵绵,冻得她思绪都转不过来了。
害怕,恐惧,愤怒与绝望几乎将她压垮,怀着最后一丝希翼,她静悄悄的,一路走过,熟悉的面孔,麻花辫,七七,大丫……
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她死死咬紧牙关,又恨又痛。
在血腥熏天的屋外,她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身体只剩下一半的父亲和一张脸的母亲。
不可控制的干呕,她趴在地上,要把半条命都呕出来,她眼睛红了,捂着嘴巴哽咽。
她悲痛极了,浑身都脊梁骨好像都被抽走了,明明,明明早上大家还在说一起出去玩,她还想麻花辫一起抓鱼呢。
她哭到浑身颤抖,雪剑急得在她身边直打转。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停下哭泣。
“我好恨啊……”长情抓住雪剑,往外走去。
她脚下鲜血未干,血脚印一步又一步,她能感觉血液在澎湃,她看着沉睡的罪魁祸首,高高举起了雪剑。
少女坚定的站在那儿,她眼眶红的滴血,那魔物一沾上雪剑就消失了,化作了黑雾,飘散在空中。
连一滴血都没留下。
她失了血亲,失了家园,失了朋友。它却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