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说书人要生气，结果他凝神一看张小辫儿，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在下实在是失礼了，万不敢当着各位官老爷卖弄，今儿算是我眼拙，还望各位海涵！”
话毕，居然要端茶送客。
众人不解，尤其李四的脾气嘴是火爆，一点就着，见个市井说书的居然敢在他们面前拿乔。
闻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骂道：“恁般不识抬举？看爷爷活剐了你！”
旁的人知道他是喝多了，连忙起身相劝。
谁知这说书人倒是硬气“这位官爷的命数蹊跷，我若道破也是个死，被你活剐也是个，不如后者来的痛快！”
孙大麻子却是个耿直之辈，不肯以强凌弱，赶紧在旁劝阻。
?雁铃儿也听得不耐烦了，对张小辫儿说：“三哥，休要与他一般见识，咱们回营去了。”
李四松开了说书人，他自顾自的整理衣襟，心里也是一股傲气起来，直言道：“我只劝这位张官爷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千万不要连累灵州城里的军民百姓，都跟着你遭难！”
张小辫儿隐隐听出些意思，心里反复思量，到底这说书人说的是林中老鬼，还是姜丛。
可他眼珠转了两转，想起眼下的富贵官位，先有林中老鬼助他脱了泥腿身，后有姜丛帮他得了钱财名声。
反正张三爷穷光棍儿一条，受用一天，就得一天的便宜。
说书先生看他这幅全然不以为意的模样，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抱拳拱手，命侍童送客。
一行人返回营地，才到半路，迎头遇上了来寻人的团勇，说是马大人和提督大人下令，要雁营领军令出城对敌。
张小辫儿哪里懂得行兵打仗之事，正要两军对垒，他怕是连刀都拿不稳。
可周围都是义勇之辈，听闻有军令，跑的那叫个快。
张小辫儿被裹挟在中间，只来得及叫孙大麻子偷溜回去请姜丛，自己则匆匆返回雁营。
马大人的军令就在眼前，整个雁营整装待发，容不得拖延，张小辫儿暗暗叫苦，却也不得不立刻出城。
?城外此时正是乌云压顶，四下里黑得如同锅底。
雁营忌惮城外都是粤寇，不敢点火把，摸黑把一艘艘舢板划入河道，绕着水路直奔黄天荡而去。
舢板行了一夜，天际微亮，雷雨已停。
张小辫儿等人坐在船头四下张望，只见水面上漂的一片片全是浮尸。
四周时常看见被洪水淹没的乡村田舍，多是房倒屋塌，空空荡荡，连鸡鸣犬吠声都听不到，死气沉沉。
张小辫儿做了雁营营官，心下原本十分得意。
但在看到眼下的天灾兵祸，满目凄凉。
忽然想着，即便真能发迹了，我又如何快活？
“我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咱们雁营舍生忘死，拼着性命平寇杀敌，不为别个，只为了早日国泰民安，让天下百姓再不受这离乱之苦。”
张小辫儿轻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旁人都钦佩他的大义，殊不知张小辫儿想的是：若非太平盛世，张三爷空有家财万贯，也没处花销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