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丛遛马进了定淮乡才发现自己在山上看到的还是狭隘了。
这乡里遍地荒芜，河床露天，耕地都干的开裂。
这里不光没有雨，初春了还干冷刺骨，却一片雪都没有下，实在诡异。
据贵妃说，她原先在这里隐居时，定淮乡也是田肥地富，如今却荒了。
没走多远，姜丛就看见了几个瘦骨嶙峋吃土啃树皮的饥民，看见他的瘦马眼睛直冒绿光，
他这要是一个没看住，恐怕明儿马骨头都被人嚼碎咽下去了。
找了个稍微正常些的大爷打听了一下，大爷连叹了七口气。
“咱们这儿啊，七年都没下过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龙王爷！”
再说下去才知道，朝廷从前也不是完全没管，派了钦差下来督造水渠，开凿水井。
可里头的水都过不了夜，第二天就很快干涸了。
前几年朝廷赈灾放粮，勉强够救济，近几年国库空虚，越来越浮皮潦草。
人的口粮换成麸糠，救济粥里掺土掺沙子，半碗棒子面和着半碗土和面蒸出来的观音窝窝头，那是但凡吃不死人就敢给人吃。
原因无他，这些东西省钱。
国库每年赈灾拨款虽越来越少，但其实应当也够用，若是真都拿来赈灾，不至于这么差。
然而，这赈灾款里有四成能买成粮食送到饥民手里吗？
答案肯定是不能。
按照姜丛所熟知的历史，往往层层盘剥下来，能有一成半成就不错了。
这定淮乡距离京都城尚不算远，居然腐败至此，可见当今朝堂已是内忧外患，摇摇欲坠了。
跟大爷聊了一会儿，偷摸塞了些银钱干粮，问到了旧庵堂的位置，才知道居然早就被改成义庄了。
等姜丛到了才发现，说是义庄，不过也就是前后两间破殿，地上用草席潦草裹着二三十具尸体。
连个看尸首的人都没有！
且从草席的破烂程度和露出来的尸首腐烂程度，感觉死了应该挺久的了。
把瘦马栓在殿外一株已经被剥干净的死树上，姜丛进义庄查看，是否有贵妃魂魄的踪迹。
转了一圈儿，连两殿中间干涸的枯井都看了，毫无收获。
还是枝宛提醒道：“眼下是白日里，纵然有魂魄也是藏起来了，恐怕要入夜才能发现。”
姜丛觉得有道理，找了个闻不到尸臭的上风口，席地而坐，开始修炼。
直到夜幕低垂，姜丛才睁眼回到破义庄。
夜风凄冷，寒气迷眼。
姜丛转悠到后殿，正在查看里头只剩下半截的天女像，忽然听见敲门声。
“咚咚咚……”
姜丛有些错愕的回头，殿门破破烂烂的敞开着，外头台阶上蔓延着一条湿哒哒的脚印儿。
“施主，这井里好凉。”
声音娇软可人，可洞天里的贵妃有五分相似。
“觉得冷便进来坐坐呗~”
姜丛笑着答话，外边儿却没了动静。
他走到门外，看地上的脚印儿，小小一排，看起来要么就是遭受封建社会裹小脚荼毒的女子，要不就是垫着脚走路的鬼怪。
脚印一路从井边延伸过来。
奇怪了，他白日里看过那口井，分明是口枯井。
再次走到井边，往井里观望，呵！好家伙，月亮印在清冷的井水里头，还是个挺美的景儿。
这井可跟姜丛前世在乡村看到的小井不同，都是宽口的深井，把姜丛横在井口上勉强能勾着头脚的那种。
此时凑在井边儿看，他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推他。
力气越使越大，像是七个小伙子在一并推姜丛，可他就是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