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1 / 2)

姜氏整日以泪洗面,眼睛浮肿,两颊被泪水浸泡又抹去,一些地方都破皮皴裂了。

安舒擦得小心翼翼,姜氏却好似不觉得疼,胡乱抹了一把脸,止住眼泪,“娘很冷静,娘不能让阿和独自被流放,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娘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能随他一起。”

“可是……父亲会放娘走吗?”安舒一时没了主见,如果姜氏跟安屈和去了关外,就能远离京城的纷争,她也不用时时担心纷争波及二人。

但是,在这个时代,姜氏基本属于永澜侯的所有物,人身并不自由,并非姜氏说她要走就能走的。

而且,流放路途凶险,变数繁多,姜氏是个实实在在的弱女子,虽然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劫财劫色的人都可能盯上她。

姜氏眼神坚定,起身理理裙摆,“娘这就去找你父亲,他没本事护住阿和,怎有脸不让娘陪阿和上路?若他不允,我就撞死在他面前,反正舒儿你已经找到了归宿,为娘连这点小事都求不来,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沉默不语的凤北诀抬手,拦住姜氏去路,“如果本王告诉你,是本王让皇上利用此事对永澜侯发难,你会如何?”

姜氏僵住,问:“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舒儿要救阿和吗?怎能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做,阿和差点被剜去骨头变残废?”

凤北诀面上神情没有一丝波澜,“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本王与毅亲王对立,永澜侯与毅亲王交好,就算没有此次的事,你二人身为本王王妃的至亲,迟早要被永澜侯拿来做筹码要挟本王。”

“你说,到时本王该怎么做?是直接不管你二人死活?还是为了你二人束手就擒?”

姜氏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什么话,事实摆在眼前,永澜侯为不落人话柄,直接舍弃了安屈和。

凤北诀道:“你可以恨本王,去找永澜侯哭诉,哭诉本王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尽你所能辱骂本王,本王恕你无罪。”

“我为何要辱骂王爷?”姜氏不解,镇北王已经解释了原因,她只恨自己无能。

凤北诀笑了笑,“本王私下参与调查,与你们说是为了查清事情真相,实则阻挠永澜侯的人手查到证据为安屈和脱身,本王的为人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此种机会,本王怎会放过?所以,可有懂得本王的意思?”

姜氏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这镇北王到底是好是坏?

安舒听懂了凤北诀的意思,上前道:“娘,你就当王爷是个顶坏顶坏的人,为了打击毅亲王不择手段,找到机会就出手,想利用此事将永澜侯府拉垮,担心我们会去永澜侯府通风报信,甚至欺骗我们他在帮阿和脱身。”

话说到此处,姜氏也回过味儿来,不能让永澜侯觉得镇北王在意安舒,在意安舒的至亲,否则她走不掉,会被永澜侯留下当作牵制镇北王的筹码。

姜氏抱了抱安舒,“娘知道了,这就去找你父亲哭诉。”

目送姜氏离开,安舒愁眉不展,“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流放关外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到达,也不知道到了地方会不会受苦,而且,我父亲不是傻子,如果我娘没能骗过他,他定然不会放我娘走的。”

凤北诀将安舒拉进怀里,“他不得不答应,方才本王与你母亲交代过,若永澜侯不答应放她离开,她便去宫门前敲登闻鼓,本王会让皇上以母爱之大感天动地为名,御批她随行流放。”

“……”安舒无话可说,原来还能这样操作,她去个茅厕的功夫,镇北王就已经把大事交代给了她娘。

……

凤北诀没有让人备马车送姜氏,生生让姜氏徒步走回永澜侯府。

姜氏走到永澜侯府大门前,眼泪直流,一路哭着去书房找永澜侯。

见到永澜侯便扑进他怀里,“侯爷……妾身错了,妾身不该与侯爷置气,那镇北王不是个东西,他说得好好的,说会帮阿和脱身,却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借调查的名,一直在暗中阻拦侯爷,将所有对阿和有利的证据都处理了,再借这个机会让皇上对侯爷发难……要不是舒儿偷听到他说话,我们母女都被他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

永澜侯抱着姜氏,面沉似水,他就说怎么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原来是凤北诀从中作梗!

当真是滴水不漏,差一点连他都被骗过去。

姜氏偷偷看了一眼永澜侯的脸色,又哭道:“侯爷……妾身错了,侯爷想办法救救阿和吧!他都不到十五岁,被流放还有什么活路?”

永澜侯手紧了紧,“本侯也想救阿和,可你也看到了,凤北诀那厮阴险至极,让本侯陷入两难之地,若本侯救了阿和,就会被皇上降罪,整个侯府都会赔进去,本王只能忍痛放弃阿和。”

姜氏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了,“这可怎么办啊!我的阿和!镇北王这个挨千刀的!我的女儿被他攥在手里,儿子也被他害得流放……”

永澜侯拍拍姜氏,安慰道:“别哭了,你可知最初安国公要将阿和活活打死?后来本侯几番周旋,大理寺判阿和受剜刑直接变成废人,如今留下一命还得以保全身子,永澜侯府也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本侯尽力了。”

姜氏还是哭,只是声音小了些,呜呜咽咽,“侯爷,妾身放不下阿和,没了阿和,妾身在这侯府有什么用?阿和流放受苦,妾身却在侯府锦衣玉食,妾身难受啊!妾身要陪阿和去流放,求侯爷成全!”

永澜侯道:“秀儿别胡闹,你可知道流放路途有多艰险?你跟着去有什么用?”

姜氏仰起脸,说得斩钉截铁,“正是因为知道流放之路有多艰险,所以才不忍阿和独自上路,妾身愿意与阿和同生共死!”

“不要再提此事,本侯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受流放之苦。”永澜侯板下脸来,很是严肃。

他为了保住兵权,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表面上说得好听,是秉公办事铁面无私,但懂的都懂,已然遭人诟病。

如果再让姜氏陪安屈和流放,世人会如何说他?一个大男人,为了荣华富贵,袖手旁观儿子被流放,还让儿子亲娘陪同,恐怕口水都能将他淹死。

而且,从凤北诀对安舒的态度来看,并非一点都不在意安舒这个王妃,至少,凤北诀会因为安宁打了安舒,就不顾身份亲自为安舒出气。

当然,不排除凤北诀只是喜欢让对手难堪,任何机会都不放过。

但是无关紧要,留下姜氏有备无患,只要凤北诀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安舒,姜氏就能作为筹码发挥作用。

若换做以前,姜氏听到永澜侯这话,心中定会十分欢喜,认为永澜侯是将她放在心上的,是不想让她受苦,才不同意她跟随安屈和流放。

可如今,经过了安舒与安屈和的事,姜氏对永澜侯已经彻底冷心,又有安舒和凤北诀提点,这话对她来说已经没用了。

永澜侯见姜氏伏在他胸膛不说话,便放软了语气,“秀秀不要难过,若你想要儿子,本侯再给你一个,这次,本侯定护他一世周全。”

“嗯。”姜氏面上强装欢喜,实则觉得心灰意冷,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被流放,永澜侯竟觉得重新生一个就能揭过一切。

是啊,她只是一个瘦马,得了堂堂永澜侯的承诺,能再生一个儿子傍身,还想奢求什么?

按理她应该满心欢喜感恩戴德才对,可她只想哭。

永澜侯只当姜氏伤心过度,抱着轻声哄了一会儿,将她哄回清疏阁歇息。

永澜侯承诺姜氏再给她一个儿子这话,传到了正妻徐氏那边,身边的王嬷嬷道:“夫人,那秀夫人儿女尽失是老天有眼,没想到她如此不安分,竟撺掇侯爷保证再给她一个儿子。”

徐氏动作优雅品着茶,半晌才幽幽道:“无妨,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上一遭,秀夫人,已经不年轻了,能不能从阎王殿走回来,可不一定。”

闻言,王嬷嬷了然,笑得一脸献媚,“夫人高明!”

徐氏淡淡看她一眼,“何来高明?不过是实话实说,谁能保证她一定会生儿子?就算生了儿子,与弘儿荣儿相差近二十岁,能成什么气候?”

王嬷嬷以为徐氏要趁姜氏临盆的时候动手,让姜氏一尸两命,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徐氏好歹是当家主母,知晓那是永澜侯的缓兵之计,不至于因为一个承诺就醋意横飞。

永澜侯不是傻子,家族里有嫡有庶才正常,只需要把握住一个度,庶子就只能依附嫡系。

姜氏便是徐氏选出来那个度,无背景无心机,极其容易拿捏。因为姜氏得宠,旁的妾室争宠,也只会把矛头对准姜氏,姜氏又有永澜侯护着,两拨人旗鼓相当,徐氏乐得轻松。

利用姜氏,轻松剪除掉不少不安分的妾室,她的衣袖没沾上丁点儿尘埃,在永澜侯那里博得了贤妻之名。

所以,她不会去动姜氏。

永澜侯与徐氏各怀心思,都以为姜氏哭几天便会消停,却没想,姜氏第二天仔细梳洗一番,来给徐氏请安过后,直接去到皇宫门前,敲响了那面寂静多年的登闻鼓。

登闻鼓,传承千载,本是告御状之用,若有人敲响,皇帝必须亲自接见审理。

姜氏敲响了登闻鼓,便被专人带着前往奉天殿。

奉天殿是日朝之殿,平日皇帝与百官便是在此早朝,丹墀上雕龙刻凤,尽显庄严肃穆,丹陛恐有数百阶,两侧立着身穿铠甲的禁军,威风凛凛。

此时早朝未退,文武百官还在殿中,姜氏被人领着,从两班文武百官之间步行而过,跪到大殿正中。

永澜侯也在百官之列,看到来人是姜氏,震惊得无以复加,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姜氏只是一个后宅女子,半辈子都在永澜侯府后院过活,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整个人都在颤抖。

“殿中下跪何人?为何击鼓?有何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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