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山县回来路上,苏锦玉就跟抽了魂一样,两眼无神。
从前她是何等骄纵的大小姐,众人捧着顺着,如今掉到泥沼里狼狈不堪,回想自己的一生,好像根本没什么了不起,所有的骄傲都不过是因为有家人撑着、惯着罢了。
苏临静见她一路上失魂落魄的,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对宿主这个奇葩妹妹,她虽心里恨,也讨厌,但她现在只是个不满二十岁就经历了一场失败婚姻的可怜人而已。
“大哥,对不起。从前都是我错了。”她喃喃道。
“这话你最该跟你嫂嫂说,我无法代替谁原谅你,我也说过,很多事不是一句抱歉就能弥补的。”苏临静语重心长道。
苏锦玉咬着嘴唇,掉下眼泪。
——
苏家千疮百孔,风雨飘摇,江远宁每天都在尽力找补救,却依旧是入不敷出。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苏临静拍拍他的肩膀:“别忘了老子可是个有手艺的人!”
江远宁:!
苏临静从青浦请来老胡头,制作药斑布,鞋铺因为规模小,并没有被变卖,可以继续做鞋。
虽然从一个大地主,转眼变成一个要靠手艺起家生活的人,确实心理上有落差,但苏临静觉得,凭本事吃饭不丢人,大丈夫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带着一家老小踏踏实实把日子安稳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苏临静又整装旗鼓做鞋了,从前跟着苏家做鞋的那些人,见苏家如今从头开始,也都尽自己的一份力过来帮忙,将人工费和材料赊着,帮苏家做鞋,等鞋卖了,再给他们结款。
郑肖氏感恩苏家曾经的帮助,也带着尤墩村的百姓帮苏家织布,那些从苏家承办的义塾出来的女孩子,也纷纷回馈自己的一份小小力量。
苏家的股东,合作过的牙商,秦福、钟镇、程知儒,都拿出自己一份力帮扶苏家,替苏家的鞋袜和棉布铺设销路。
众人拾柴火焰高,苏家这些年种下的善,在此时结出了果子,积累了一些资本后,田产和棉庄慢慢赎回。
苏锦玉回归苏家以后,虽不敢奢望得到江远宁的原谅,但也老实本分了,帮着家里打理内宅的琐事,在江远宁和苏临静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帮着带带明现,时常到西院陪陪王氏,尽做女儿的孝道。
得益于从前的积德行善,苏家在各路友情帮扶之下又一次渡过了危机。
苏临静的手艺日益增长,江远宁的商业脑袋还是转得飞快,苏家的家财平稳累积后,这些拉了一把苏家的人,江远宁把他们都整合起来,不论是技术入股还是资金入股,每年都能从苏家的收益里得到分红。
时间一晃三年,东院里的芭蕉绿了黄,黄了绿,生生不息,依墙而栽的桃树枝干粗壮了许多,正值秋天,满树桃子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明现长成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英儿与吴平家的儿子结了姻,小蝉靠着绝好的女红被义塾里的嬷嬷看中,推荐去了宫廷制造局,飞出松江府,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苏家在江远宁和苏临静夫妻齐心经营之下逐渐壮大,恢复鼎盛,为更多女孩子提供收入来源,改善她们的生活,男人自然也改变不小,做鞋袜依旧是松江府的特色,远近闻名。
——
雨夜。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雨水噼里啪啦打着窗纸上,屋里的空气湿漉漉的。
江远宁被吵得睡不着,望着床帐沉思,苏临静也没睡,便逗他:“江总有心事?”
“我在回想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江远宁一脸认真。
“这么深沉?”苏临静忍俊不禁,笑着问:“那江总悟出来什么没有?”
江远宁答道:“我想起了《国富论》里的一句话。”
“什么话?”
“人为一己之私,终成大众之福。”
苏临静感叹,“有点道理。”
他们原本只是穿越来的,一来就面临官府充任、张五财窃取家产的事,说是赶鸭子上架也不为过,后来生产暑袜,垄断尤墩布,开鞋铺,学做药斑布,每件事其实一开始都只是为了简单一个目的——赚钱。
后来他们带着男人做鞋,布匹产业链,开办义塾,便不再是只为了自己,而是想改善更多人的生活。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做到了,而且始终如一,没有动摇。
“轰隆!”猛然一道惊雷,从外面的窗户闪过,把屋子照得通亮。
——
“呃!”
江远宁一下子从沙发上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