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机位转动,捕捉着叶寒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三十年!
整整入秦三十年了!
年少的意气风发,入秦时的壮志满怀,二十余年的披荆斩棘,砥砺变法……
弹指一挥间,俱往矣!
他恨吗?他后悔吗?
早日有今日这般下场,他还会入秦吗?
叶寒脸上挂着的淡淡微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死,并不可怕!
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功业的废除,制度的销毁。
对商鞅而言,变法成功比他的生命,更加可贵!
比起变法的延续,死,微不足道。
在他入秦的那一刻,在他决意变法的那一刻,在他严格执法、毫不留情的那一刻,在他决定与这些利益受损世家大族们彻底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刻,他早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商鞅微微一笑。
他不屑的看着这些对手们。
这一刻,他已经等了三十年了,这些对手们太弱了。
秦孝公活着的时候,这些大族们只能当缩头乌龟,苟延残喘。
新君继位,这些蛰伏了三十年的老对手们终于嗅到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们真的以为他们赢了吗?
商鞅遥望着咸阳秦宫的方向,那里有他与新君的一个约定。
他,商鞅,原本是可以逃过一死的。
他对甘龙这些世族们小动作,洞若观火。
要知道,秦孝公临死之前,甚至有意将君位传给他,为何?
只为了变法能够延续,秦国能够富强,秦国再也不用受到列国的欺辱。
他拒绝了。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他一旦即位,秦国即将会四分五裂,那样,变法又如何延续?
那将比死亡,还要可怕。
如果是顾惜自己的性命,他完全不用死。
他有封地商於郡,他有私兵数万,朝中经营三十年,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一呼百应。
三十年变法,无数庶民受益于他的法令,封爵显贵。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不想死,他随时可以挥舞自己的力量,彰显自己的意志。
但是,他不能!
因为,那样的后果,秦国必将是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他变法的成果,将付之东流!
变法,这比他的性命,更加珍贵。
他将献祭自己的生命,在这最后一刻,将这些反对变法的世家大族们推入万丈深渊。
他知道,在他死后,支持变法的力量会含怒而起,将这些世家大族们无情的扫入历史垃圾堆。
他知道,新君登基,根基不稳,通过他的性命,新君将会顺势清洗世家大族,从而稳稳坐牢自己的帝位,推行变法,巩固基本盘。
他太清醒了,他算计到了各方的利益心理。
为了变法的延续,他毫不犹豫的押上了自己的生命。
写意轻松,就像平日里颁发一条法令一般。
世族最大头目甘龙拄着拐杖,得意的走了过来,沉声道。
“商鞅,天道恢恢,你,可有话说?”
他被商鞅压制三十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