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上蓝轩,她却不由生出三分狐疑来。虽然知道此前那个梦做不得数,但毓坤真心怀疑起他这内臣的身份来,若真的是她猜得那样,这便是个极大把柄,由她捏在手中,他还不是任由她驱策。
只是她却很难证实自己的猜测,若说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叫人将他按着,把裤子扒下来看一眼便得了。想象着这情景,毓坤忍不住笑起来,竟也有他跪着求她的一天,这么想着,她心中简直痛快极了。
但叫人在大庭广众下按住他的能力,她还真没有,又更知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迂回探究,所以如今,这园子里住着什么人便成了关键。若当真有什么女人在,她悄悄将人拿了,审一审便得知了,还能留个人证,到时候不怕他不服软。
隐约察觉到毓坤一直望着自己,唇畔隐隐噙着抹笑,蓝轩微微蹙眉。这几日她有意避着自己,他反倒越发上心了,现在见她如此直白打量自己,他故意回望回去,见她竟不似从前那般惊惶,非但没转开视线,反倒与他对视,倒像是已拿住了他什么把柄似的,蓝轩当真起了兴趣。
心中打定了主意,毓坤便着意叫薛府的管家来询问,得知自小沧澜易主,原先园子里薛府的下人都被清走了,如今管园子的据说也是打司礼监出来,必定是蓝轩的亲信。这么铜墙铁壁似得一围,外人一点进不去。不过她倒是不着急,捉他马脚的事总要一步步来,而这第一步便是弄清楚,这园子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有了计划事情便好办,没过几日,竟真叫她等来这么一个机会。
薛明月离开苏州的时候已是九月之末,她带着崔茉雨整整走了三个月,才在年前赶到北京。
而到了京城她便发觉,这儿与朱门绣户,庭院精巧的苏州城不同,道路是那样阔达,又牌楼林立,光是那些左一坊右一街的地名儿都让人眼花缭乱。
而也是到了京城她方打听到,原来她爹那位萧世侄,不仅做了大官,还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官,便是那皇帝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这样的身份,实是高不可攀,来了京城三天,她竟连丞相府门也没进去,任凭说破了口舌,那门房连正眼也不瞧她,只冷淡道:“我家老爷日理万机,每日来认亲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哪能一个个都见过来。”
听了这话,她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崔茉雨离开了。她只记得腊月隆冬的北京城,北风呼啸,先前带着的冬衣已在路上当了充作盘缠,就这一点钱,也快要花光了。驿馆的老板说,若是再不交房费,也只能请她搬出去住。
即便这样困难,她也没放弃,好容易打听到萧丞相的车驾打宫中出来,要从西长安街过,她索性早早便在路边等着,真见到那辆华贵不凡的马车疾驰而来,她径直跑了出去,闭着眼在路当中一跪。
惊起的骏马堪堪擦着她的身子踏过去,那车停了下来,有个英俊的男人走了下来,那时候她脑海中只有那几个字,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虽然这还是后来朱翊芳给她请的老师教给她的。
跪在地上叩了个头,她将前情讲了,报的是自己二哥薛义的身份。原本身上没有信物,薛明月还有些忐忑,没想到一提薛家,萧仪立刻明了,带她上了马车。
那时他扶她起来,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莫怕,我为你做主。
而他身边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少年,在马车里端端正正坐着,乌沉沉的眸子望着她不说话。
那高门大户的丞相府,她是被主人亲自领进去的。
捧着萧仪递来的热汤,她眼圈微微发红,连日来的劳累奔波涌上来,不知怎么竟脱了力,再醒来时身边围着一圈人,丫鬟着急道:“薛公子?”那少年微笑道:“哪来的公子,我瞧是个丫头,爹你说呢?”
而萧仪望着她道:“薛姑娘无须忧心,我已命人去苏州接你父亲和兄长。”
薛明月想,她走了一路都没被人瞧出来,怎么到了这竟被识破,然心中却欢喜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