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甄密抬手一指,指向林中的某一处。
“阵枢?”
“是!”
“去得了吗?”
“试试!”甄密手中的玉牌在灵力绞错之下,化为齑粉,散落在树下。
“到了,又能怎样?”
“你,你们,也可以试试!”
“那来吧!”郭韩的身形比声音快,刀比身形更快。
甄密暴退,刀锋在眼前划过,气韵凛然。身后的梨树上开出了无数花朵,只在一瞬间,如积雪覆盖,落了厚厚一层。甄密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树上,撞落了雪,撞飞了花。漫天飞雪,密密匝匝,暴雪梨花,应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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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雨楼上,秦棣站起身来,笑着对乐云童说道:“好好看,慢慢想!现在,我得去见见宋馆主了,一会儿再回来找你。”说完,他丢下乐云童,下楼去了。
乐云童刚刚鼓起的勇气,此刻已开始一丝丝抽离,她开始犹豫了。她想着,自己年轻,漂亮,追求者众多,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梨林与金澜会馆的北门间也隔着金路湖水,水面上也有一条金砖道。不同的是,这一道是笔直的,而且比之南路,短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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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破了,雪碎了,细细的,飞舞着,如雾如岚。
一时间,所有的树都开花,所有的花都爆炸,成了烟花。
梨林中顿时,烟袅袅一团,雾蒙蒙一片,哪里还找得到甄密的身影。
“嗯,这小子还挺能耍诈!”郭韩笑着,不慌不忙的。
这暴雪梨花阵,是甄密早就布下的。障眼法而已,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用来逃命还是很不错的。甄密轻车熟路,一气向西冲出了梨林。西边不远便是郊野山林,没入其中,踪迹难寻,很快就能逃之夭夭。甄密回首看了一眼烟花弥漫的梨林,得意地笑了。
转回首,甄密的笑容凝固了。他听到了苍蝇的嗡鸣,一位安平府捕快,已然提刀挡住了他的去路。甄密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既而出现的便是狠厉与绝杀。甄密翻掌,将一柄半透明的短剑握在手中。这是一把“耀光之刃”,在锋利程度上,或许不及捕快手里的薄刃长刀,但却另有精妙之处。
甄密脚步未停,直冲了上去。他想着与此人或许只是碰巧撞上了,杀了他,还有机会逃命。捕快见甄密扑来,挥刀便砍,甄密举剑相迎。那捕快并未下死力,上峰的命令是要他们活捉甄密。
这给了甄密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两件兵刃相交,除了产生一响清脆的金石之音,还产生了一道耀眼的光芒。那光顺着捕快的刀刃急速的滑动,从刀刃至刀柄。一闪而耀,在这极短的闪耀之间,捕快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亦看不清甄密的身影。甄密的身影向前,手中的剑也向前递了出去,向着捕快的胸前,直送入了捕快的身体。
甄密还没来得及品味胜利的喜悦,便觉耳畔生风,危险急至。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一柄刀锋斩入了右颈侧,断了锁骨。没觉着疼,一股冰凉麻痹的感觉,在右半边身子迅速传播开来。从肩头到手臂,从腰间到腿脚。甄密感觉了一下,手脚还能动,只是很不灵便,僵硬得厉害。
面前的捕快倒下了,胸口插着甄密的剑。另三名捕快此时也都赶到了,站在甄密的近前。看着倒下的同伴,他们面无表情。
郭韩走到了甄密的对面,甄密不知道他何时收回的刀。
“刀上有毒?”
“麻棘粹!不是毒药,不会要命的。”郭韩笑道。
“怎么找到我的?”
“你在流血!”
甄密皱眉,他慢慢抬手,摸在左颊之上,手上有血。原来郭韩刚刚迎面的一刀,虽然没有触及到自己的身体,可凛冽的刀气却早已划破了脸颊。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多年来,精心的准备,小心的算计。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前功尽弃。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啦!”甄密无奈叹道。
“跟我走吧!”郭韩道。
甄密看了郭韩一眼,淡淡道:“我还能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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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粼斋在东北面,临水。敞开外壁上的隔扇,北面是雪花飞舞的梨林,东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这里终一日都没有阳光直射,格外凉爽。
宋劳久近墙而立,手中执笔。他身前是一张宽大条案,案上白纸,纸上黑字,一“德”一“信”。
“半湖山园的事儿,劳公想必知道了?”秦棣坐在对面。
“听说了!”宋劳久看着字,没有抬眼。
“这事儿太大,得有人担着,小鱼虾米不行!”
“大鱼?”
“驱鱼者,养鱼人!”
“我不认识养鱼的。”宋劳久看了秦棣一眼,笑了。
“那就说你认识的!”秦棣肃然。
“我不认识!”宋劳久看着秦棣。
“这事儿是东边做的,我需要一个答案。”
“那你找错人了。”宋劳久淡然。他放下笔,将写好的字移过一边。
“我来找你,你去找人,你不找人,我就找你。”
宋劳久看着秦棣,笑道:“那我只好将这把老骨头交于秦大人了,了无牵挂。”
“真的没有牵挂吗?”
“老朽妻室年老色衰,两个女儿也早已嫁作他人妇,都有各自的生活。而我,如今这把年纪,也是青云乏力,想想,还真是没什么盼头啦。”
“临潼内城,青子街,南安巷子,东头第七家。”秦棣看着宋劳久。“一个漂亮女人,还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乳名迟儿。”
“想不到,安平府行事竟会如此下作。”宋劳久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他盯着秦棣,死死的。“年青人,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只要我愿意,无论你今天带来了多少人,你们一个也回不去。”宋劳久顿了顿,又温和说道:“秦大人,做事情要留有余地,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
“劳公,你误会了,我是不会去为难她们的。”秦棣颇“语重心长”地说:“江南宋家,不许妾室,她们的身份不会被承认。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死了,她们孤儿寡母的,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你说呢?”
宋劳久又恢复了平和神色。“如果你死了,我去抵命。我想朝廷是不会为这事儿,和宋家翻脸的。不管怎么说,江南海商,有宋家一份;朝廷每年花的银钱,也有宋家一份。”
“劳公太客气了,那可是好大一份儿啊。”秦棣笑道:“可你也不能为了这点事儿,就和我翻脸吧。”
“是啊,那要看你怎么做啦。”
“劳公是生意人,我是来谈生意的。利大利小,你会掂量不出来?”
“商人逐利,可要想博大利,得立德守信!”
“劳公高义,可别人不一定能明了你这份情义。”
“别人怎么看,我不关心。”
这时,敲门声响起。“进来!”宋劳久喊道。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郭韩和一瘸一拐的甄密。
秦棣站起身来,他看了看甄密,又看着宋劳久,说道:“好了,你们俩商量商量吧。谁来说,谁沉默。说了,不用死!”
“我说,他死!”甄密看着秦棣,回答得很干脆。然后,他转向宋劳久,向前挪动着身子。“劳公,对不住啦。”说着,他猛地向前扑出,伸左手并指,直插宋劳久的咽喉。
宋劳久惊变之下,稳如泰山。他抬手荡开了甄密的手掌,然后顺势前伸拿住了甄密的脖子。指间灵力内刺,瞬间便绞断甄密的脖颈。宋劳久松手,甄密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劳公,看来还是我比较相信你。”秦棣笑道。
宋劳久没有说话,他又在条案上铺了一张纸,提笔写了四个字——事与愿违。
“唉!”宋劳久看着纸上的字,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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