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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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在沉闷的爆炸声中垮塌。烈焰熊熊。升腾的怒火把翻滚的黑烟扭动,拉扯,撕裂。遮盖了最后一道阴沉的日光。

对手赶紧撤退了。碎裂的瓦片散落了满地。汽车轮胎压了上去,扬起了尘埃,带起一片喀喀碎裂声。

我依然呆呆地站着,看着这惨烈场面。

一只手突然拉起失魂落魄的我上了车。

车穿过了爆炸的烟幕,在尘埃下的阴影中继续踏上跋涉的路途。

汽车孤独的在茫茫的灰色上的原野公路行驶着。

前方天色阴沉,云缝中日光努力的向下挤出头来,但迅即又被灰色的云下雾气淹没。

车上的收音机,播放着昨夜歌唱比赛的录音。

我麻木着。

石小芹关掉了收音机。

黑夜如幕布,从天空罩落,让大地暗了下来。

汽车一路朝东行。为了避开半路上追来的太岁的人,侯洋没有挑选小路,更不会避开警车,而是直接开上了高速路。

我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厚云,直到脖子僵硬。

我的肩头,子弹的擦伤处本一直在流血。我茫然地望着车前的路,伤口何时自然的凝结起来,我也不知道。

石小芹带伤守护着我,转头看到已经甩掉了跟踪的人,才举起水杯,递给我。

侯洋看到岔路,把车一拐,来到停车带外一块宽大的坪子。坪子堆满了建筑材料。材料的中间,有条小路。小路尽头的木棚旁,已经有一辆换乘的车停在那儿。

“你还好么?”石小芹问。

我摇头。

突然,侯洋身子一斜,靠在方向盘上。

石小芹一看,才发现他已经受了枪伤。子弹打穿了车门,击中了他的腰。他一直咬牙坚持,没有吭声。

她把受伤的侯洋扶下车。

侯洋说:“不,不要管我。你们走。”

我站在海堤旁,呆滞的望着海水,对身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石小芹说:“我们暂时回岛上去。大家都很疲惫。先缓一缓。”

她吃力的扶侯洋向前走,抵达码头,上了渔船,然后再拉我上去。

我们来到萤火岛的那座小木屋。

不久,一个渔民送袁梦兰来了。

“铁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她追问。

石小芹看着我,冷冷地说:“不就是牺牲了老婆么?你犯的着这样么。”我掉头,望着她。石小芹脸色轻蔑:“这么软弱,你怎么和他们斗下去?”我突然挥手,手掌就要打在石小芹的脸上,突然停住了,“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拖累。我能救走她。”我怒吼之后,忽然觉得有些失态,急忙扭头,长长叹气。

石小芹说:“你要是怪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们现在还处在危险中,还是先安全离开这儿再说吧。”

“来帮忙。”她吩咐袁梦兰。

袁梦兰协助石小芹,给侯洋包扎伤口。

夜色沉了下来。

阿彩和铁力,戴兴带着药品赶来了。

“来,让我来处置。”阿彩冷静的走过去,接过袁梦兰手里的纱布。

“他怎么了?”阿彩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问。

袁梦兰低声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阿彩看看我:“罢了,别管他。他自己会好的。”

袁梦兰点头,然后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戴兴去外面戒备。

狭窄的海边林中小屋挤下了七个人。

血腥味,硝烟味,充斥房间。

虽然狭窄,拥挤,但不管怎样,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庇护所。

大家休息片刻,黎明快到了,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抹朦胧的白色。

我透过窗户,望向山崖下的灯塔外的大海。

海堤上一个身影,恰是石小芹。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海风中漫步着。

我也离开公寓,朝她走去。

我刚来到海堤,却找不着人了,只好四处搜寻。

我信步来到海边的礁石丛,看到石小芹坐在海边的一座锋利的礁石上,抱着膝盖,低头望着礁石下的浪涛。

海浪涌入礁石的缝隙与孔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我向她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望着碧海浪涛。

“阿英的事,我很遗憾。”石小芹望着翻涌的海浪,说。

海浪冲上礁石,轰鸣声如震雷。

“对不起,我不该责备你。”

“你不要太伤心。”石小芹站起来,“当时,我们都无法选择。”她的眼角有一抹泪痕,“我们还是先找地方安身吧。你去红叶堂躲避,现在红叶堂也毁了。你除了跟我回黄旗社,已无处可去。”

我叹气,说:“阿英的事,你别告诉她。将来有机会,我会亲自跟她说。我暂时不想见你的大姐。”

石小芹点头。

“你也要放宽心——其实,东孝舅舅去世时,我也很难过。但是我挺了过来。希望你也一样。”

我点头:“我会去找阿美。”

“阿美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她忽然问。

我说:“是的。我必须找到她。我不能让她走入邪路。她是我的师妹。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拉回来。”海浪拍击礁石,散成无数飞溅的珠子,散着日光,让眼眸中的光影散乱着,“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石小芹叹气,“也许,舅舅说的对。应付恩怨最好的办法,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我点头称是。

“你把屋子借给袁梦兰住了?”石小芹问。

她忽然转了话题。

我点头。

“她没有地方住,我只好把房子借给她。她是我的朋友,我有义务帮助她。”。

石小芹神色中有些疑虑,“她靠得住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当然,她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让别人算计的。”

石小芹点头,说:“其实,小心谨慎,对于我们这些人,永远不为过。”

我沉默着,不想回答。

我的双目呆滞地望着天空,有时候,我也不明白,生活的目标,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有些事,明明自己懂,却宁愿选择不去懂,不去明白。

夜幕沉沉,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黑暗中。

失落包围着我。

戴兴来了,说清龙会的人追来了,杜赤焱带领太子的人马,也围剿而来,木屋快要被包围了。

侯洋说:“我引开他们。”

我拉住他,说:“这,这很危险。”侯洋的眼神,在石小芹脸上停留一瞬,立刻移开,低头说,“保护好她,交给你了。”

他的眼神,流露祈求之色。

我点头。

石小芹却喊住他,在后备箱取出药箱,再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叮嘱,“小心!”

我派铁力跟着侯洋。

大家约好了接头地点,各自出发。

“走吧。”

“你们要上哪儿去?”阿彩问。

石小芹略加思索,“这里是没法继续呆了。我们向北到内陆去。现在那儿暂时是安全的。他们还没有把黑色的触角伸向那儿。”

我忽然想起洪可馨的话,默念着。

“有时候,我们想选择的,却不能去选择。而我们不想选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阿彩,你带袁梦兰走。戴兴,你保护她们。”阿彩点头,拉袁梦兰离开了。

“我们还会见面么?”袁梦兰问。

我没有回答。

袁梦兰跟着阿彩走小路离开,她望着我,眼眸中有些不舍,也有几分幽怨。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一直到道路拐弯,树木遮挡了视线。

我则呆滞的看着大海,过了一会,才从衣兜掏出一张皱褶的票。这是袁梦兰比赛的门票,我曾答应过她要去看,去给她打气加油。可是,我一再食言,每次都让对方失望。

“你一定要赢!等我办好这些事,我就能去听你唱歌。”我把票迭好,放入衣兜。

我默默为她祝福。

对手很快就来了。

石小芹与我步行,沿着海边的小路向远处走着,去另一个码头搭船。

渔民把我们送到一处偏僻的渔港。

我们徒步向海港城走去。

黎明时分,我远远看到小河,“好了,咱们快到小店了。”

我们顺着小河走,终于走出山谷。上了阶梯,半山的平台旁就是小店了——过去我和洪可馨,周末常来的地方。过去,我们互相不认识对方,却总是在这儿见面。如今,我们认识对方,却各奔东西。

木板搭建的平台上,一白色铁艺栏杆内,一张蓝色遮阳布随风摇摆,好像大海的轻快的喜悦的心情。伞下几盆素色的水仙花,兰花,飘散淡雅的芬芳。这芳华映衬着蓝色的海,衬托着无边的平静,也让海风更加清爽。而店里的桌子上的花瓶内是一朵被海映得漂亮的野菊花。精致朴素的点缀,也让这间淡雅的小店,显得温馨,浪漫。

四周很安静,海风很平和。店内只有一个男子,在悠闲看报纸。

老板本是红叶堂的人,见了我,很诧异,“您许多日子没来了,请坐。”

这小店早已装修过了,墙壁换了暖色的墙纸。

“借个电话用。”石小芹拨通了黄旗社的电话。

我走累了,轻轻坐下,喝口水,要了两份早餐。

石小芹吃了几口早饭,放下勺子,说没有胃口。

“走吧。”我也无心吃东西。

我们从男子身边走过,把两杯点缀着紫色花朵的饮料,留在桌上了。

我十分“礼貌”地去借用老板的车,然后驱车朝会合的地方赶去。

石小芹说:“现在只有大姐有实力,可以帮你重建铁山堂。你安定下来,然后重新整顿人手,便能东山再起。”

我说:“我还是不去了。我不希望连累你和你的大姐。而且,听说你们那儿正在内战。我会连累你们。”

石小芹摇头,“不,我不能辜负大姐的托付。你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我说:“本来。躲避纷争没有什么不好。继续仇杀,只能继续制造流血。都是我不好,我不听阿英劝告,偏偏要走入这场纷争中。我害了她。”

“我佩服你的毅力,但江湖上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特别是现在这种帮会的战争。可以说,为了赢,黑岳什么手段都会用的。”

“你别以为,我像你那么胆小。虽然我经验没你丰富,但是,我的决心比你强。”

“唉。也许,这就是她看重你的原因。”

石小芹点头。

“遁世逃避不是办法。还是先回黄旗社去吧。”

石小芹换下我,接过方向盘,驱车转而朝北去了。

正午,浓云低悬。又是一个阴沉的日子。

她开上一条笔直的,很少车行的路,去附近的树林换了衣服和装束,假扮成为一位中年妇人,于路口拐入了柏油路。

前方是收费站的路卡。

路卡旁铁架子上立着巨幅广告。

广告中的画像正是全半山,一旁的称号是“企业家,慈善家”。

太岁的手下,在一旁守株待兔。

经过收费站的路卡,石小芹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眼角的余光瞥见我的神态依然失魂落魄,双目也呆滞着。她叹气,拐入岔路,来到一甘蔗地的小木屋旁,脱下了身上不搭配的衣服,然后将它抛入车内,打穿汽车油箱,放火把车烧了。

不久阿彩也到了。

侯洋和铁力也来了。

阿彩送来了一些药物,交给石小芹,转头看到我的落魄样子,只能叹气,“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

石小芹点头。

我突然拽着阿彩,“我,我要回去。我不走。我要回去找阿英。”阿彩安慰说:“那儿很危险,不能回去。”石小芹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拽下车,用矿泉水洒我一脸,“你醒醒吧。她已经死了,不能活过来了!”我脸,脖子,衣衫都湿透了,垂头丧气。阿彩也劝我:“你还是走吧,他们不会放过你。其它善后的事,我会去处置。——如果阿英活着,也不会希望你留下。”

“你现在的身份是堂口的山主,你一定要坚强。”石小芹看着我,说。

我们一同来到芭蕉林旁的浮动码头,一艘快艇已经在等候了。

我让戴兴送阿彩回去。

铁力怕我有事,则随行保护我。

我们搭乘小艇,顺着岔港的水湾进入水道。

我们乘坐的小艇进入滔滔东去的珠江水,在江心遇到前来接应的黄旗社弟兄。石小芹与他们对了接头手势,暗语。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上了一艘绿色货船。货船顺流而下。波浪滔滔,海风送来阵阵寒意。我站在船头,望着前方,内心百感交集。这是河口三角洲的特有的水上通行的水道。因为地处出海河口,水道错杂,好似一张巨网。而且,这近海水道是陆地帮会和海上帮会的交叉地盘,素来没有人能独霸和控制,是个缓冲地带。

所以,此刻,因为清龙会的扩张,陆地上遍地都是纷争。但是,船上却有片刻的宁静。

石小芹说:“现在只好带你去外面,到公司的棚户躲一阵子了。大姐也知道你的处境了。虽然你已经转投了红叶堂,成了黄旗社的对头。但现在除了她,估计没人能帮你了。”

货船离开洪奇门,来到河海交界处,突然,前方出现了几艘快艇,快速靠了过来。

大家一看,是自己人。

一个穿水手衣服的人送信说:“公司出大事了。主人和二公子闹翻了,请两位赶紧回去。”

石小芹听罢,说:“大姐有事?坏了,我连日奔忙,忘记大姐的对头回来了。我们赶紧回去。”

话音刚落,那个送信人身边的一男子突然拔出枪,朝我们射击。紧接着,对方艇上的帆布下突然冒出几个人,我一看,其中一人竟然是吕万,还有南海门的旧部,以及一些不知来历的帮手。

我早听陈强说过,一些南海门的人已经投靠了清龙会。

铁力立刻拿起武器和他们打了起来,石小芹也努力还击,但寡不敌众,对手冲上了船头,货船也已经开始进水。

对手把我围住,我神情呆滞,不愿再厮杀下去,心想对手要杀我报仇,那就让他如愿吧。不料吕万一把推开对方,说:“胡申,我们是来对付黄旗社的,别惹铁山堂的人。”

那个叫胡申的说:“不,两个都要对付。周喜儿托我顺便清除他们俩。”这里的他们,自然指的是我和石小芹。

快艇油箱被子弹打中,燃起熊熊烈焰。

远处一艘船见状,开了过来,前来救援。

石小芹保护着我,让我赶紧跳水逃走。铁力则独自阻拦对手。

纷乱中,我们的船被撞翻了。

大家都落水了。

石小芹把救生圈抛给我,然后被浪头吞没。

我和石小芹乘坐的货船被对手的船撞翻。

我们双双落水。

我随手漂流,被浪头吞没。

……

一双明眸凝视着我。

“你醒来了?”

不知何时,我被人救到甲板上。

“发生了什么事?我,我的朋友呢?”我挣扎着问。

“另一个男子在那边,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朋友。”

我爬起来,一看,甲板对面躺着一人,立刻走过去,发现那人是铁力。

铁力受了伤,被他们救起。

“还有一男一女,你见到他们了么?”

对方摇头,说只救起我们,其余的人都失踪了。

我抬头一望,四面碧波茫茫,船已经到了出海口,水面上波浪起伏,哪有落水者的人影。

她送了海员的衣服给我换上,然后送了饭菜给我。

我吃不下,把碗放在一旁。

少女说让我放心,海上有黄旗社的人在搜寻,会找到落水的人的。

经过了惨烈的痛苦的厮杀,一切都暂时平静下来。

水面上倒是相对安稳。

水上的巡逻艇不时掠过,来回的搜寻,但在这茫茫出海口,他们也难以在无边的浪头中找到落水者的踪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女问我,“若不是你拽着救生圈,你早就被浪头吞没了。”

“一言难尽。”我皱眉。

她听了,安慰我说:“那就不必再提了。”

一旁的一个男子责备她:“让你别管闲事,你就是不听。南海门的人是能惹的?”

少女则说:“见死不救,你的良心过意得去么?”

“我们要上哪儿去?”我在船舱坐了许久,缓过神,问。

“你吃点东西吧。”

我叹气,吃不下。

她也不吃了。

“——对了,我叫程雪如。你是黄旗社的人?为什么你们会和南海门的人打起来?”

我沉默不语。

我透过舷窗看到了岸边那宽阔道路上立着的一座检查哨。对手在一旁笔直的站着,眼珠好像鹰一样锋锐。

“没事,我们暂时安全了。”程雪如站在我身边,望着检查哨说,“公路都是帝国财阀的,他们控制检查哨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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