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太阳像是疯了一样，操练场上甚至热的有些烫脚，近百名少年零散地蹲坐在操练场的周围，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间。
近十年前，钟家一改之前的收徒准则，大开门庭之后，每一期的学徒从几十人扩大到了近百人。钟家的学徒每五年收一期。原先收徒的范围除了钟家本家内姓的孩子之外，只会象征性地从朝廷、军队以及和钟家有关系的各江湖世家中择取一些优秀的苗子，如今招收学徒的规则没改变，人数却扩大了几倍。
这也直接导致钟家内院中本来为外面学徒准备的院子一下显得有些狭小了，只好又花钱在相邻的平安坊里租了几间大宅子，学徒们每天穿街过巷来到松林坊的操练场，也是有些麻烦。
操练场上的少年们聚成一团一团，明显是有些派别之分了，像华照这样的内姓少年都聚在钟奇身边，另一边有朝廷军队来的几个孩子聚成一团，朝廷的聚成一团，种种如是。
钟奇躺在一边喘着粗气，形象最为狼狈，今天下午的活动量确实有些太大，对于人高马大的奇少爷来说有些疲惫了。钟奇心里有些后悔，反正上午被柏易叫走的时候好像没说他下午必须要去，早知道下午活动量这么大不如在家里休息休息，或者去戏园子里听听戏。
管教头头看了看身边的香炉，站起身来敲了敲手里的两根木棍，“时间到了，接下来开始逐一对练。”
少年们暗暗爆发出欢呼声，逐一对练的意思是每次只上场两个人，这样的话剩下的所有人就都能休息了。钟奇开始暗自计算起来，今天一共来了七个管教，大约一组可能有十五六人，一组人对练大约需要多久，自己能休息多久……
休息的管教们也都站起身来，开始呼喊着学徒们的名字进行分组。
钟家有专门负责学徒培养的司，叫做摘花司，虽然各司之间明面上相互平等，但像摘花司这种负责学徒培养、武器和后勤工作的，肯定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往往是受伤或者年纪大的护卫，便会被调到摘花司中享受自己的老年生活。
钟奇和华照以及几个其他的学徒被分到了一组中，负责的管教是个老头，随机叫了两个学徒上去先进行对练。
身边一个外姓学徒凑到华照身边偷偷问道：“听说王平川来了？”
虽然学徒之间代表着不同的势力背景，但少年人之间却没有那么多小心眼子，甚至没有说在对练时，为了守护自己身后背景的荣誉奋力一搏的心思。
毕竟钟家招收学徒时，最忌讳的事情就是一腔热血。
钟家只需要你的忠诚和技巧，不需要你的热血。
华照皱了皱眉，“我能跟你说嘛？能跟你说嘛？”
外姓学徒自讨了个不开心，撇撇嘴坐到一边去了。
钟奇聚精会神地看着圈子中间两个少年对打，用的都是钟家的刀法。钟家刀法用的是窄刃的直刀，所以用木棍模拟器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另外根据钟家自己流传的故事，钟家——或者说钟家的前身黑石堡——的先祖，就是在竹林中用竹条领悟了这一套刀法，流传后人。
其实作为学徒来说，是学不到钟家刀法真正的精髓的，钟家刀法分外九式和内四式，学徒学的都是外九式，内四式则是钟家本家内姓人才有资格学，当然也偶尔会作为一种赏赐教给一些重要的外姓人。这其实也和钟家内部的四亭九司是一个对照，九司中的外姓人不少，甚至像柏易这种外姓的司佬也不是个例，但南阴山的四亭，作为钟家最精锐的四股护卫部队，全部都是钟家本家出身。
第一组对练很快就结束了，管教在进行了一番教导之后，叫上了第二组对练，第二组中有一个姓方的内姓学徒，管教特意嘱咐了一声，“只准用外九式对练。”
随着一声开始，俩人又噼噼啪啪地打在一起，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方姓的学徒身中数“刀”，败下阵来。
管教点评了几句，叫上来第三对，“钟奇，华照，你俩。”
钟奇和华照起身走到空地中央，各自捡起一根木棍，管教继续说道，“还是只准用外……”
“我俩都是内姓，用内四式也没问题吧。”华照打断道。
管教挥挥手表示默许。
钟奇对自己的刀法还是满自信的，至少感觉华照应该不是对手，随着管教的一声开始直接揉身上前抢攻。
钟家，或者说黑石堡，最初只是一个杀手组织，后来才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所以钟家刀法最注重一个快和狠字。
钟奇人高力气大，三刀劈出去，直接让瘦小的华照向后退了三步，倒是都防了出去。虽然钟家刀法外九式只有九招，但是每一式和其他式之间的衔接各有不同，每一式衔接自上一式的不同也另有变招所以算得上是变化无穷，具体用起来就是因人而异的事情了，作为内姓来说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有各自的风格。
两人虽然说管教允许使用内四式，但两人毕竟是少年心中较劲，谁也不主动先用内四式，一直是钟奇进攻华照躲闪防御兜圈子。
前面经过两拨对练，空地中的土已经被踩的有些虚浮，正当钟奇打算用二式转七式，左脚拖地，右腿弓步向前，最大程度地利用自己的臂长自下而上的刺向华照腹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钟奇左脚一滑，这本来是从死角方向的一刺因为失去了重心，瞬间抬高了三尺，无力地指向了华照的面门。
华照和钟奇两人这么拆招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次了，对互相的招数了如指掌，钟奇一弯腰的时候华照心里就清楚他要二式转七式，华照本来下意识的对应也是二式下挡再接一式的左打。等下意识地二式下扫却扫了个空之后，发现钟奇的木棍正端端正正地悬在自己脸前。
华照和钟奇两人同时一愣，本来二式下扫的时候，左手要举到脸前防御。华照这一下子感觉再合适不过了，左手刚举起来，钟奇的木棍就好端端地塞到了手前，仿佛不伸手去抓住都有些对不起钟奇摔的这一下子。于是下意识地左手伸手一抓，右手木棒就直接刺到了钟奇的喉咙上。
钟奇吃痛，一下松开了自己的木棒。
“停停停。”管教叫道。“你俩干啥呢，给我演杂技呢？”
“我赢了啊，”钟奇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抢先说道，“这要是真刀，比木棍长两寸，我直接就给他脸扎穿了。”
“胡扯，明明是我赢了，”华照反驳，“你刀都没了，先不说你这一刺都没刺出劲儿，咱比的是带内四式的，内四式的刀就这么长。”
钟家黑衣护卫所用的刀的尺寸，是在数百年的实战中用一条条的人名总结下来的，长度、宽度、重心的配比，都是极度考量，为的就是能做到最适合钟家刀法。但是如果用这种刀来打流传不广的内四式就不一样了，内四式多了很多贴身短刺的手段，用这种长度的刀很容易伤到自己，因此本家内姓的高手，都会让煮雪司给自己单独锻一把短刀一起配备，短刀要比制式的长刀短三到五寸不等，具体看个人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