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你这都不够点眼的!还了人家的,你哪里还有本再捞?莫非你认怂啦?想撤啦!”
吴希贵知道吴老三家里有钱,只要有羊,他就有办法把它赶上山。
刘大民见吴老三要跑,也拿话将他一军:“老三,你若是怕,下面我坐庄,你有钱多带,没钱少带,这点钱还能伤了你的筋骨?。俗话说‘桑皮纸裹豆腐,宁烂不淌浆’,爷们要的面子和胆子!”
刘大民精于世故,每句话都能戳到吴老三的软肋上。
他知道,这个以前在人们面前总是矮着半个脑袋的家伙,如今腰里有了点货,脸也值钱了,心气儿也一天高似一天,最怕的就是人别人轻蔑的言语和瞧不起的眼光。
果然,吴老三被这几句话呛得面色青紫,脖子上的青筋若蚯蚓般凸出。他呵呵两声,也不回应,只是把两手食指叠成一个十字,对着吴希贵比了比。
周围众人喝了声彩,纷纷对吴老三比起大拇指。不过青风看得清楚,这些人的眼光里,皆隐藏着幸灾乐祸的神色!
很明显,这是一个局,是一个并不高明的局,可惜,赌上性了的吴老三,并没有觉察。
青风在苦苦思索,刘大民既没有在色子上弄玄虚,又没有倒牌换牌,他是如何能够偷天换日,把底牌在开牌的瞬间,进行变化的呢?
以青风眼下的目力,无论多么高明的魔术师,都不可能做到在他眼皮子下面做手脚,而不被他发现的。
借了“铳子”款的吴老三仿佛临死的人吊了一剂参汤,重新恢复了精神。不过经过刚才的教训,他下注谨慎了不少,一开始都是一千两千的押,偶尔感觉不错,才押上一把大的。
不过很遗憾,牌神此时已经明显地站到了刘大民这边。几把牌下来,第当他下注小的时候,牌面都是大点,而下决心猛砸一把时,却总是被庄家吃掉。
很快,他面前的“铳子”款越来越少,越来越薄。
念在和他同村的份上,吴希贵给他放的是七五铳,十万元他实际到手七万五,还了先前的赌债,净余五万。
那时候,五万元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吴老三号称吴百万,那只是大家看他挣了几个活钱儿,有些积蓄,送他的称呼。他能拿出来的,撑破天,也不过二三十万元。
其实那就很了不得了。在当时,人们衡量有钱人的标准,是“万元户”。
所以,每当看到自己面前的钞票被对方拿走,他的内心就会如同猫咬般的痛苦,这与把别人的钱装到自己口袋里的感觉,恰恰相反。
不仅痛苦,慢慢的他开始感到恐惧。父亲临死时的情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的父亲,就像一条在干涸的车辙里快要窒息的鱼,嘴巴一张一张的,眼睛里泛着死亡的灰白。
其实他不知道,如果有面镜子能让他照一照,此时他的面孔,跟他父亲躺在病榻上时的,几乎一模一样。
到了如此地步,“贵宾室”里数人反倒谁都不说一句话了,大家见吴老三把最后一捆百元大钞托在手中,都屏着呼吸,看他要作何举动。
青风仍然在一旁冷眼旁观。对于吴老三这样的赌徒,他并不怎么同情,每个赌徒最后的结局,都是他们的宿命。
但是青风却不能眼看着他走向深渊,万劫不复。毕竟,他与那个米雅的关系在那里放着。
而米雅和她脖子上的黑石花印记,总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感。
“贵宾室”内一片寂静,但是在寂静之中,却透出丝丝肃杀之气。青风从中嗅到了一缕淡淡的,非同寻常的味道。若有若无,亦真亦幻,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穷途末路的吴老三孤注一掷,把最后一万元全部押上,这在当地有个讲究,叫“末庄打老虎”,好歹就这一锤子了!
然而就像大家共同预期的那样,吴老三没有打到老虎,反而被老虎给吃掉了。
刘大民把牌翻开,是一张骡子(天牌),一张红,天杠。
吴老三看看自己手中的牌,一张板凳,一张长三,是臭得不能再的弊十!他惨然一笑,连牌都懒得翻开,把手中那捆钞票递向刘大民。
“且慢!”
随着一声清亮的话音,大家惊奇地看到,一直在一旁看牌的那个农村小伙子,大模大样地走到牌桌前,朗声说道:“吴大叔,你牌都没开,怎知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