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溪领着余毅，悄悄从后门出了学校。夜色降临，五中背后的商业街繁华热闹，两人目标直指巷尾的烤肉店。两杯热茶下肚，身体活络起来，杨溪大手一挥，口吐豪言壮语：“老余，哥们今天心里高兴啊，头一回看到你这么自信，人才，解气！烤肉随便吃，吃到吐为止，全算哥的。”
运动的激情消散过后，血液回流到胃部，余毅这才感到饥肠辘辘，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着能量。空盘子越垒越多，杨溪的额头渗出一丝冷汗，心中慌得一批，脸上却尽量表现得像个硬汉，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了龟仙人请小悟空吃饭的那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打鼓。他原本估摸着，两人吃个六、七十块钱就差不多了，可现在来看，没个两百块钱打底，他今天还真别想出这个门。春节刚过去不久，杨溪收了不少压岁钱，每天他都带着个胀鼓鼓的小腰包耀武扬威，从今天以后，他可以跟小土豪这个名头说再见了。
年轻漂亮的女招待员走了过来，强压着笑意，问道：“怎么样，两位帅哥，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盘水果？”
“够了够了，我们是学生，要节约粮食，吃多了影响不好，结账吧。”杨溪一脸哭相，赶紧摆手。
招待员捂着嘴走开了。一共4块，杨溪从小钱包的最底层抽出三张红色的毛爷爷，来回抚摸了好几遍，这才不舍地交给老板，老板在钱柜里翻了半天，递给他一张绿色的毛爷爷，然后豪气地说道：“小帅哥，够豪爽，我也撇脱，那一块我就不收了，找你整，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老板！”杨溪大喜，贱贱地对老板鞠了一躬，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怎么样，老余，要不要去网吧玩一会儿？”出了烤肉店，杨溪将那张皱巴巴的毛爷爷捋顺，小心地放进钱包。
余毅一看手表，已经点分了。
“不得了，都吃了个小时了啊，”余毅大吃一惊，“算了吧，我也有点困了，还是回家算了。”
“也对，就快要下晚自习了，我们现在回去，正好混在人群里，神不知鬼不觉……”杨溪松了一口气，可总算保住了这一张绿毛爷爷。“老余啊，你这也太能吃了吧，一顿吃掉我一个月的伙食，这个月我怕是要吃糠咽菜，修身养性了，断粮的时候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得了吧你，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这总行了吧。”
两个好伙伴勾肩搭背，又唱又跳地潜回学校。大门口早已聚集了大批来接孩子下课的家长，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彼此讨论着关于孩子的学习与教育，遇见同一个年级甚至同一个班的，更少不了相互攀比较劲，赢的得意欢喜，输的郁闷落魄，这就是华国的教育现状，成绩大于天，早已不是学生自己个人的事，已然与整个家庭紧密联系在一起。
“球娃子，妈妈在这里，球娃子……”
顺着熟悉的呼唤声，余毅在大门的一个阴暗角落找到了妈妈，她正一人独处，身边两米之内都没有其它的家长，看上去怪孤单的。
“妈妈，你怎么来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们聚在一起就会聊娃娃的学习，我和她们说不到一起去……”妈妈随口回答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又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说：“球娃子，妈妈不是那个意思，有些事，只要尽力就好，妈不勉强哈，妈只要你平安喜乐，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回到家，余毅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又和父母聊了会天。血液聚集在肠胃部分，大脑供氧不足，余毅不停地打哈欠，就与父母道了声晚安，早早就寝。
这一晚，余毅睡得很不好，肚子里胀鼓鼓的全是肉，消化不了，他一直处于浅睡眠状态，什么荒谬奇怪的景象都梦到了，尤其白天比赛的情景，一幕幕反复出现，二中所有的队员都朝他扑来，每人都手持一个篮球朝他掷过来，打得他招架不住，然后是场馆的所有观众，从四面方向他涌来，将他撞得七荤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场馆的屋顶竟然整个都塌了下来，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压扁，牢牢地钉在地板上无法动弹，只剩下两只眼珠还可以转动，看着头顶那遥远而不可及的点点星光兀自流泪。
第二天一早，闹钟如期响起。余毅这才察觉，自己全身僵硬，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肤都疼痛不已，他知道，这是运动过度的症状。余毅虽然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像篮球比赛这种高强度的运动，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艰难了。
“球娃子，起床吃饭，准备上学了哈。”妈妈的叫声从门外传来。
“哦，我知道了，妈妈，我已经起床了。”余毅应承道。
为了不让妈妈知道他打过篮球，余毅艰难地爬出被窝，装作一切如常，可走路时那怕扯着蛋的奇怪姿势还是引起了妈妈的警觉，她问道：“怎么了，球娃子，走路像个女人一样，身体不舒服啊？”
“我没事，可能最近读书太疲劳了，呼吸点新鲜空气就好了。”余毅解释道。
“也是哈，球娃子，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可不能生病哈，”妈妈若有所思，“晚上我给你炖点鸡汤补一下，你放学了早点回来喝汤，老余，你也补一补嘛，成天对着电脑也挺辛苦的，你们两爷子就是我们家的宝，我就当老妈子，伺候你们嘛。”
到了学校，刚跨进教室门，余毅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注意他的人多了，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大半是他。由于成绩的缘故，余毅向来在班里属于绿叶型角色，极少成为舆论的焦点，他也乐得享受这份平静，如今一夜成名，成为众人的焦点，反而是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不过，他倒是挺享受刘萍对他态度的转变的，两人虽是前后桌关系，但平时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交谈内容多以作业为主，经常不超过十句话便草草结束。今日不同往时，刘萍忽然热情了许多，有意无意便会和他聊上两句，话题天南海北，什么都有，甚至包括他的属相、生日、兴趣爱好什么的，说话时，刘萍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在冲着他笑，撩得余毅浑身痒痒的，一颗年轻的心不停在骚动。
第二节课下课，做午间操的时候，班主任赵老师过来了，叫住余毅：“余毅，你别下去做操了，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老师，我犯什么事了？”
“你别问了，我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总之你先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