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朕取了好些个字,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明光。
“回陛下,臣字明光。”他好像不太爱说话。
那时的少女,到现下,果真不在帝京。
承此字的人,倒是来到了朕的身旁。
“钟离湷是你什么人?”朕做最终确认。
听闻这个名字,他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不再是一潭死水。
“回陛下,草民钟离潜,字明光,家中排行第二,钟离湷,正是家姐。”他嗓音微颤,仿佛在谈及某些需要避讳的字词。
朕阖了眼眸,往椅背上靠去。
怕叫人看出心底起伏。
怕叫人为难她京中阿弟。
她应该是很喜欢这个阿弟的,不然甚少求人的她,怎可舍下高傲,来求朕取字?
她是在十六岁那年,就能女扮男装一路闯过武举夺魁的人啊!
天下须眉,不及她巾帼!
“钟离多一春,呵呵!原来是这个意思……”朕把二字仔细揣摩,再睁眼去看那衣着不甚亮丽,大半玄色的男子,不知为何,觉得他形容格外可爱。
到底私心作祟。
三个人,总算有个娃是朕亲赐的字了。
朕心甚慰。
“回陛下,都是黄口小儿胡诌童谣,莫要当真。”钟离潜仿佛觉得再坐着不妥,也站到了朕跟前,和长孙夔并肩。
“朕记得你。”朕没撒谎。
钟离潜这个名字,朕确实见过。
春闱,他交的白卷。
不过那时没想到这上头来,匆匆一瞥罢了。
“当真文学疏懒至此?”朕想要他一句实话。
“是!”他回答得硬气,却又叹气,道一句,“也不是。”
朕未言语,只待他下文。
“草民自幼,也读了不少圣贤文章,论才情,比大白确实差些,论国策,不及武威。
但同旁人相比,诗赋一道,还是应付得来。
可草民不想应付。
草民酷爱习武,来京都,本是要博个武状元的!”
他眉色郁郁,极为不平。
“钟离湷不允?”朕基本猜到缘由了。
“长姐不允。”他的回答,如出一辙。
“朕也不允!”朕冷笑。
他怔住,长孙夔面上也有不解神色。
只有上官大白,表情镇定自若,似乎还隐隐有笑意。
朕觉得,这个大白,约莫是不用考教才识了。
这人搞权谋,应该是把好手。
“求陛下应允……”钟离潜不懂劲儿,还直接在朕跟前跪下了。
唉!
慈母多败儿,有个优秀长姐在前,这阿弟也容易不成器啊!
“求?你拿什么求?”朕还是冷笑,书房气氛,为朕两声冷笑,几近凝固,“拿你的白卷求朕?还是拿你长姐苦守西北五年的功绩来求朕?荒唐!”
钟离潜面色发白,唇形张了又合,合又欲张,是有话想说……
却又说不明白。
朕懂他。
朕都懂得。
大丈夫平生不遂凌云志,空负天生尺躯!
他们钟离家,在大业未建国前,便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武将。
一直传到钟离姊弟二人这辈,犹尤向武,当真是武学世家!
可这世上事,懂得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