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2 / 2)

像箭一般的飞快……

忽然一只手凭空进入了亚空间,把她拉到一个时间间层里去。

林小卡看着眼前那修长俊俏的男人,喃喃道:“伯言……”

伯言却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声音充斥着林小卡的心灵:“毁掉这个时间点的坐标……而毁掉坐标的人,则会面临真正的死亡。”

真正的死亡……

而伯言,不是就已经消失了么?生命的烙印在那一刻就再不复存在,他用了自己全部的生命能源毁去了坐标。

林小卡失声痛哭着,整个人在错乱纷杂的时间片段里痛苦翻滚。

每个迷失的时间点都在她的身边闪耀,一段段成了碎片的时间都反映了整个世界的一切。

似乎再也没有休止。

“快点结束吧……结束吧!!”林小卡拼命地嚷着。

……

蓦得林小卡惊叫一声,浑身都蜷缩起来。

身边不再有纷乱的片段,而是瞬间还原成一片宁静。

“啊!她醒了!娘娘!”

“这是在皇宫……”林小卡心神为之一轻,下一刻她便又昏睡过去,却不知道“从前”在天海帮中盛传的董鄂妃正好守在她的身边。

“好可怜见的,这女孩子却不知落水之前受了什么惊吓……”董鄂妃轻轻拈起手绢擦去林小卡刹那间纷涌而出的汗水泪水,口中喃喃道。

水柔儿淡淡笑道:“娘娘安啦,御医都说了她无甚大碍,只是内腑震动,身上衣裳虽破烂,却没有被什么歹人欺负呢!”

“嗯。”董鄂妃望着熟睡中的林小卡,嘴角似乎有一些笑意:“也是她命大,刚巧皇上带着咱们从洛阳回来,她的身世可查出没有?”

“没……”水柔儿摇头道:“吴总管说已经派人到沿岸打听,可是谁都没见过这么个漂亮的姑娘。”顿了顿,她干脆做到床前的脚踏上,望着董鄂妃,满是担心地道:“娘娘,奴婢还听说……从洛阳回来后,皇上还一直没到慈宁宫请安呢……”

“啊?”董鄂妃不禁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只是想到睡着的林小卡才戛然止住,压低声音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一提起皇太后他就变了脸色,原来自从上次……他竟然还一直记恨着皇太后么?”

水柔儿轻咬嘴唇道:“皇上只是心疼娘娘而已,可是皇太后那次做得也太过……”却被董鄂妃瞪来的眼神止住。

董鄂妃脸色有些苍白,烦乱的站起来,捏着手绢匆匆道:“可是这样下去毕竟不是个办法,怎可为我一个妃嫔而疏远皇太后,要知道若没有皇……唉!咳咳!”水柔儿忙上前轻抚着董鄂妃的脊背,轻轻道:“娘娘千万别急坏了身子,这几日方才好了些——真是奴婢多嘴!”

董鄂妃忽然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乱,却不知为何回宫后便总是会有些凌乱的思绪,从前的记忆往往不经意间上了心头,连那幅被皇上命人精心装裱过的粗糙画卷都会时不时浮现到眼前来,无端地惹来心中剧痛。

“啊……”长长的喘气声传来,在不知昏睡了多久之后,林小卡终于醒了过来。

[第三节]密折

福临做在西暖阁,默默翻看着成堆的奏折。一些奏折已经很有些时日了,都是内阁委决不下的事情。

蓦得,一封将军密折引起了福临的注意,因为内容有些玄乎其实,却是密报渔人帮会天海帮近来从海上带回一个女子,并宣称是妈祖娘娘转世,妖惑无知百姓,甚至天海帮总堂外每日都有渔民百姓跪拜不起。

福临眉头紧皱,想了半晌,提笔朱批:着世袭福州将军详查,如确有谋逆大案,即报内阁。

此时吴良辅躬身上前道:“启奏陛下,江南学生尤侗觐见。”

福临神色一缓,笑道:“不用见了,命他立刻入承乾宫为皇贵妃画像,朕此间事了便亲往观摩,呵呵。”

吴良辅退出,福临又再次陷入沉思。

前次陈永华闯入宫禁一案,真凶至今未获,董鄂妃染病久矣,却坚决不离承乾宫,这些倒也不说了,只是病体缠mian,众多御医都束手无策,却是无奈。这次救回一个女子来,倒是逗得董鄂妃很开心,似乎好了些,可是她又张罗着要找人画像……

福临心里总是有一块不详的阴影,说不清道不明,却也挥之不去。

蓦得想起一事,便是董鄂妃说要林小卡留在身边,两三天了,总是容易忘记。福临伸伸懒腰,端起茶碗浅酌一口,然后示意一旁侍立的小太监过来,道:“传谕尚宫局,着司薄司添加林小卡名字,为尚寝局承乾宫司苑,秩正五品。”小太监一楞道:“皇上,司苑是正六品的女官职……”福临笑道:“董鄂妃身边的,提一等,料无大碍,去罢。”“嗻。”小太监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此事易办,可是董鄂妃千万郑重地提点自己每天要去慈宁宫请安的事情,又怎能轻易做到呢?

福临放下茶碗,再看看案上的密折,叹了叹气,加上“钦此”二字,扔到一边的奏折筐里,下面别的奏折却也没心情看了。

时间一如往常的流逝着,福临更加增添了不详的心绪。

“摆驾慈宁宫。”福临坐得够了,思忖良久,终于站起来吩咐一声,大步走出了西暖阁。

[第四节]画像

“小卡!”水柔儿“唰”地跳进屋里,吓了林小卡一跳——她早把伯言留下的能源全部秘藏起来等待最后关头的使用,身体机能各方面也随之变得和普通人都没什么两样。“什么事情忽然慌慌张张的?”林小卡轻柔的站起来,一切动作都像个清宫中的女人。

“皇上宣江南才子尤侗给娘娘画像呢!咱们一起去偷看吧?”水柔儿显然兴高采烈,毕竟在皇宫里终年也不见几个男人,这次竟然有外人进宫了,而且还是才子,怎能不教女儿家猎奇?

林小卡不解道:“我们?能偷看么?”水柔儿道:“咱们娘娘可从不会管这些小事,偷看就偷看了又能怎样?可不像长chun宫那边的静妃一类,谁跟着她都是倒了大霉呢。”水柔儿说着一把拉起林小卡就跑了出去。

画像的地方在东配殿贞顺斋,两人蛇行鼠步地从侧门进去,沿着屏风向前挪着。寻找屏风接头的地方,这些却是新取来的屏风。尤侗是外人,虽然奉旨进了内廷,也要处处小心处置的,七八个太监贴身跟着不说,从乾清宫到承乾宫的一路上都清了道路,庭院里不得有宫女出入,殿内屏风环环相接,无有遗漏。林小卡撇开水柔儿,到另一侧找了个接头处从缝隙里向外望去。她早在天海帮时就听说过尤侗这一号人物,倒是个风liu才子,平生也颇作过一些淫词艳曲,可惜始终不得丽春院红牌韩秋月的心仪,后来韩秋月被大盗章老三所杀,尤侗倾尽家财买杀手杀之,后来章老三倒是被官府抓起来砍了,可是尤侗也成了一介落魄书生,倒是从此以后正派了起来,再也不踏足青楼,从前海老大说起这个人也不免有些佩服,说此人其实才高八斗,当年没去扬州厮混时也曾和海老大把酒倾谈过,见解十分的高明,本不是个迷恋花丛的人,只是偏偏被个妓女迷住了,也没奈何,后来韩秋月死了,才露出本相来,不做淫词艳曲,诗作反而更佳,不画*谱,笔力反倒见长,总之在江南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在生员之间的声望甚至超过了前年被朝廷捕杀的名宿顾炎武等人。

林小卡从缝隙里偷偷看去,却见董鄂妃身着盛装端坐在龙橔上,一本正经的样子,正待想笑,忽见董鄂妃静肃秀丽的面容上似乎沾染着一丝忧伤,不禁张口结舌。原来不管外表是什么样子,人的忧伤总是会表现出来,不管是哭、是笑还是别的什么表情,若心中充满忧伤的话,都绝对掩盖不了的。林小卡怔怔地看着董鄂妃,不觉想得呆了,倏忽间有人轻扯她的袖子,只听水柔儿道:“看够了吗?我们快走罢,方才我听说皇上要来呢。”林小卡回过神道,惊惶道:“嗯嗯,我们快走罢。”正说话间,忽然外面有司仪太监喊道:“皇上驾到!”水柔儿本来走在前面,一惊之下便不敢动了,林小卡也只好停下。

只听一群人熙熙攘攘走了进来,皇帝的声音道:“爱妃平身,尤卿平身。”尤侗道:“谢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帝也不说话,该是在欣赏画作,半晌才道:“尤卿笔力,果然翩若姣龙,意味深远,所谓‘挥毫重磊落,点染亦关情’,想来不过如此。”尤侗道:“学生拙作,本不敢玷污龙目,怎知忽然上达天听,诚惶诚恐——皇上谬赞了!”皇帝笑道:“爱卿谦虚,传旨,乾清宫赐午宴一席,以酬尤卿。”尤侗忙道:“学生无尺寸之功……”正推辞间,便已有太监领旨去了。

林小卡轻轻拽拽水柔儿,示意离开,水柔儿调整心神,轻轻走了出去,林小卡临走时又好奇地从缝隙里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尤侗的脸,心中一个“扑通”,却像是惊动了尤侗似的,蓦得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两人隔着缝隙稍一对视,林小卡心中已经了然,轻轻离开。

离了贞顺斋,水柔儿才轻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道:“好险,好险……”林小卡笑道:“一会子你又大胆的通天,一会子又胆小如鼠,果然小看了你。”水柔儿也笑道:“好妹妹,总要取笑你姐姐么?别说皇上近来心情不好,便是心情好的时候,遇见宫人敢去偷看外臣的事情,也还不得气炸了?”两人正掩口而笑,忽然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跑过来道:“水宫人还不快去侍候娘娘,皇上邀了尤才子赴御筵,娘娘该从殿上下来啦。”水柔儿答应一声连忙往正门跑去,林小卡待要跟去,太监道:“恭喜林姑娘,皇上下旨封林姑娘为承乾宫司苑,还特别开恩加了正五品,这从前朝到大清,林姑娘可是独一份儿啊!”林小卡一想顺治皇帝的生平便已明了——自己全仗着董鄂妃的福气,不禁笑道:“皇上开恩,咱们做奴婢的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公公拳拳盛意,这个小玩意儿便送了你罢!”说完把个小玉坠往太监怀里一丢,转身就走。那太监忙跑到没人地方一看,登时乐得合不拢嘴,爱不释手地道:“嗬!果然是贵妃娘娘眼前的红人,瞧这小玉人儿的质地、做工,拿到铺子里怎么也能换个二百两……”

林小卡却没有追着水柔儿过去,却是回了她们俩的住处,轻轻掩了门,缓缓坐了下来。

伯言已经死去七天了。

光阴碎片的影响仍然没有消逝,每次在体内动荡起来都是无穷尽的回忆和刺骨的伤痛。

时间节点在亚空间内坐标的消除已经把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没有意义的流逝过程。计算着伯言留下的和他组内可能还留存着的后备能源,林小卡在心中飞快的运算着在下一次时间节点毁掉坐标会有多少损耗。

太精确了。算着算着,林小卡不禁轻轻地笑了出来。

近乎全部的能源,加上一个监察者的生命能量,就勉强可以了,林小卡轻轻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复杂的逻辑,其实,仅仅是这么简单而已。”她缓缓站起身来,透过窗户看着皇城的风景。

“如果人可以不死,那还是不死的好……”

然而时间总是在和生命作对,越是希望它赶紧过去,它越是慢吞吞的,越是希望把它留住,它跑的越快。

转眼便是深夜,连紫禁城的灯火也在陆续的熄灭。

看了一眼熟睡的水柔儿,林小卡翻身下床,开门走了出去。皎洁的月光铺在宫廷的地面上,乍看像是白昼一样。

一路轻轻地走着,林小卡毫无阻碍的来到了御花园,随意选了处凉亭,在栏杆上坐下,似在欣赏如水的月光。

“今天是七月十七了,距离你离开天海帮,还有三十二天。”一个女子淡淡的声音轻轻飘到林小卡的身边。

林小卡没有转身,她仍看着天上的月亮,看了半晌才道:“专家组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么?”

那女子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叹道:“你知道的。”

林小卡没有说话,她知道问那样的话纯属多余,亚空间这样的情况,就是专业的联络人也是没有半点办法的。

那女子忽然问道:“你出生在什么时代?”

林小卡被问得一愣,自从加入了时间监察队之后从来没人问过她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监察者是从时间跨度几百个世纪的人类中挑选出来的,唯一的办公地点是设在一百四十世纪的监察所复合空间里,那监察所在物质时间里只存在过万分之一秒,而在复合空间里那万分之一秒是恒定的,并且每个入选的队员都要先经过艰苦的学习,掌握前的最高研究成果才可以正是工作,所以外界的时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

不过想了一想,林小卡还是回答道:“我27261年,你呢?”那女子默然道:“我出生在35400年,你的时代,比我的时代近多了……”林小卡也忽然不由自主的一阵怅然,两万多年的跨度啊!自己出生的时候,年少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在两万多年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随遇而安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和它对抗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强大,而当你想伸手抓住它的时候,却又怎么也捉摸不到……”林小卡像咏叹般轻轻说道,双眼只是凝望着天上的月光。

“我叫颜玉菲,做联络员七个月了。”

“林小卡,监察员工作九年。”握着颜玉菲伸来的手,林小卡轻轻回答道。其实林小卡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基于时间工作的特性,她很少出现在可以正常变老的时空内,而在监察者的分工中,联络员则是近似于学者的职位,一向是专家组的后备成员,所以在入选的时候就已经应该经过了长时间系统的学习才能脱颖而出。那么,颜玉菲虽然实际工作只有几个月,她的年纪却应该比林小卡还大才对。林小卡看着颜玉菲未现半点岁月痕迹的脸庞,略略地有些吃惊。

“我……”颜玉菲似乎看出了林小卡的想法,也或者她已经被问多了这样的问题,所以不等林小卡开口便主动道:“我今年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的联络员,这时间监察队里是近乎神童的存在,林小卡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敬。

其实,林小卡的命运已经决定了她只能再活三十二天,而颜玉菲的命运却是要进入到物质世界里,一直活到另一个合适的时间节点到来,直到那错误的时间和因果真正消于无形、平行空间的时间互相分开为止,而那合适的节点,最大可能就是几万年之后的了。

几万年啊!正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生存时间,可是如此漫长的生命忽然到来,也许只有自己杀死自己才算是解脱罢。

两人互相依偎着,一起忧伤地看着天上一动不动的月亮,丝毫不管御花园外的世界,整个皇宫的时间都已经被颜玉菲停止了,这是违反规则的,可是她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这是林小卡最后的三十二天了,她知道的。

本组内所有剩余的能源已经开始从手心向林小卡送去,颜玉菲忽然轻轻地抽泣着,她释放能源的速度很慢,而且她还要尽量的更慢,她不想一下子就这样结束。

“不管是死去,还是活着,都不需要忧伤的,是么?”林小卡看着颜玉菲,轻轻地道。

颜玉菲点点头,轻咬嘴唇道:“伯言死的一刻我已经收到了他的讯息,我也试过立刻赶去天海帮看个究竟,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不光是时间节点,连物质空间也已经被封锁了,我根本过不去,我想,就算是具有监察员的能力,也不能改变既往的事实了,那段历史,是根本不可能重写的……”她垂下头去,林小卡轻轻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的画真好,怪不得你敢冒充才子尤侗。”知道了事实的残酷,林小卡反而忽然阴霾尽去。

“呵,林司苑谬赞啦!”颜玉菲强颜欢笑,她不禁也仰望着夜空,轻轻道:“其实我已经想到了打发时间的方法,我要用一百年的时间学书法,一百年的时间学画画,一百年的时间学武功,一百年的时间学裁缝,一百年的时间学……”

忽然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时间仍是凝固的,只是紫禁城御花园的一瞬间便可以抵得上外面的千年万年光阴,可是时间总也有恢复流淌的时候,生命之花也总有凋残的时候,仇恨也会有泯灭的时候,恩怨也总会有化解的时候。

如果时间可以解决一切的,那么如果失去了时间,一切的一切都会失去了意义。而没有意义,又会不会是最大的意义呢?

能源已经全部到了林小卡这里,两个人同时轻轻一颤,知道已经是要分手的时刻了。

颜玉菲站起身来,仍仅仅握着林小卡的手不愿放开,林小卡凝望着她,忽然决绝地把手抽离。

“早离开一点,便可以让她少用一点能源吧……”林小卡心里叹道。然后她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就在已经快要离开颜玉菲视线的时候,她忽然又转过身来。

“你会活着吗?”

“会的……”

“一定?”

“一定!”

林小卡转身跑开,不愿再听到背后颜玉菲的哭泣声。

就在林小卡重新在水柔儿身旁睡下的时候,一切灰色的光调似乎都增加了缤纷的色彩,时间,又开始流淌了。

而御花园里流尽了眼泪的颜玉菲,已经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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