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道：“你一会肥，一会瘦，一会又要骨头，都要切做臊子。我自小到大杀猪卖肉，不曾见过你这般啰嗦的！”
我见他脾气有点上来了，便道：“兄弟莫要发作②，我只试试你手底下有几分力气罢了。我家还有五口猪，一头牛，你若不嫌啰嗦，与我一并杀了。正午之前你若杀得了当，我自不会少了你钱。”
那汉子听了将信将疑，想了想道：“敢问府上是哪里？”
我把刚才他切好的那几包肉拿上，说：“你只带上称手的刀具，随我来便是。”
不一时，那汉子跟我到了林冲家门口，很是惊讶。问道：“你如何走到我师父府上来了？”
我也不答，只叫里边开了门，引他进去，又把门关上。
那汉子大概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可是四下一看，认得的确就是林冲家的宅院，又问道：“不知这位哥哥怎地称呼，如何进出我师父家里，如同自家一般？”
我说：“实不相瞒，小闲名叫林劲，是林教头同族的兄弟。初到东京，没个相识，得他看顾，因此住在这里。”
那汉子此时仔细看我一眼，叫一声：“我认得你来！那日在兴国寺的州桥边为我师父送行时，莫不是你也在场？”
我说：“原来那天你也在？”
他说：“正是。我见后来师父抓着你的手，再三道谢。想必那件事是你从中周全了他？”
我说：“不敢当。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那汉子忙拜道：“小人名叫曹正，东京人称‘操刀鬼’的便是。哥哥既是我师父的兄弟，何不早说。你家猪牛圈在哪里？我便与你杀来，分文不取。”
我笑道：“早听得人说，操刀鬼曹正双手左右开弓，杀得一手好畜生。只是……”
“只是甚么？”
“只是不知你杀人杀得可比畜生好？”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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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正的加入，使我的刺杀计划变成了可能。既然如此，我便要开始设计得手之后的退路了。
据我所知，东京虽是个夜夜笙歌的不夜城，但是每天夜里的子时初刻，为防盗贼出入，内城的城门还是要悉数关闭的。
也就是说，假如我按照原定计划，在高衙内进入林冲家不久之后杀了他，那么我应该还有至少半小时的时间逃出内城——这完全来得及，因为北面的封丘门跟林冲家相隔不到二里地。但也必须考虑到一种情况，即他们发现之后派人来追。即便一时半会找不着我，但借着太尉口谕，叫外城关了城门，我便是插翅也难飞！
更何况我还得考虑到一个人的因素：我不能撇下这人，势必要带她一起离开——当然，前提是她愿意冒险跟我仓皇出逃。
这个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李师师。
【作者注释】
①臊子：用刀剁成的肉碎。
②发作：恼怒，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