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黄缎垫底,三颗白玉骰子。
中年人道:“这是进贡用的玉骰子,是宝石斋老掌柜亲手做的上上极品,绝不会有假。”
焦七太爷吩咐道:“你拿给程公子去看看!”
中年人道:“是。”
他用双手捧过去,无恙却用一只手推开了,微笑道:“我用不着看,我信得过这位老爷子。”
焦七太爷又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好,有气派!”
他用两根留着三寸长指甲的手指,将骰子一颗颗拈了出来,把在掌心:“一把见输赢?”
无恙道:“是。”
焦七太爷慢慢的站起来,一只手平伸,对着碗口,轻轻的将骰子放了下去。
这是最规矩的掷法,绝没有任何人还能表示一点怀疑。
“叮”的一声响,三颗骰子落在碗里,响声清脆如银铃。
骰子在不停的转,每个人却似连心跳都停止。
【】
骰子终于停下来。
三个六,果然是三个六!所有点子里最大的至尊宝,统吃!
无恙笑了!
他拍了拍衣裳,慢慢的站起来,道:“我输了。”
说出了这三个字,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屋子里已静了很久。这间屋子里有九个人,有九个人的屋子里,通常都不会这么静。
这九个人非但都不是哑吧,而且都是很会说话,很懂得说话技巧的人。
他们都没有开口,只因为他们心里都在想着一件事——那个行运豹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谁都想不到他就这么样说了句:“我输了”然后就走了。这结束实在来得太突然,太意外。
他走了很久以后,焦七太爷才开始抽他的水烟袋,一口一口的抽着,“噗落,噗落”的响。
过了很久,才有人终于忍不住要发表自己的意见,第一个开口的人,当然是廖老。
“我告诉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他输了,所以他就走了。”
“虽然他输得很漂亮,可是他既然输了,不走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人答腔。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开口。
焦七太爷一口一口的抽着水烟,微微的冷笑,忽然道:“老大,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
老大就是那脸色发黄的中年人,他姓方,在焦七太爷门下的大金刚中,他是老大。
方老大迟疑着,道:“我想不通。”
焦七太爷道:“怎么会想不通?”
方老大道:“老说的也很有道理,既然输了,不走干什么?”
他又想了想:“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焦七太爷道:“为什么?”
方老大说道:“因为,他输得太痛快了。”
这是实话。无恙本来确实可以不必输得这么快,这么惨,因为他本来不必让焦七太爷先掷的。
廖老可忍不住道:“你认为他别有用意?”
方老大承认。廖老又道:“那么我们刚才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
方老大笑道:“人家既然认输了,而且输得那么漂亮,那么痛快,我们凭什么还把人家留下来?”
廖老没说话了。焦七太爷道:“你也猜出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老大道:“我猜不出。”
人家钱也输光了,人也走了,你还能对他怎么样?焦七太爷又开始抽他的水烟,抽了一口又一口,烟早就灭了,他也不知道。他并不是在抽水烟,他是在思索。又过了很久很久,他枯瘦蜡黄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站在他面前的个人,都已跟随他二十年以上了,都知道他只有在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时,才能有这种表情。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