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只是一瞬。
百姓和“祈祀人”的脑子很快就被名为“愤怒”的情绪冲刷,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
他们当即破口大骂了起来,一句更比一句凶狠,所有污秽不堪的词严严实实的将颜蕴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颜蕴也暴怒,他举着握鞭儿的手往身后指着狠骂,“你们他|妈的是瞎吗?!后面一连排的尸首你们看不见?!”
“老子看不见?老子看见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给我舔尿壶!”有穹仑百姓操起了土话骂,“你一个外乡人脑子长屎了是吧?在这里扰我们的祭祀?!”
“在他们面前办祭祀?在那么多丧命之人的面前办祭祀?!”颜蕴的金鞭狠戾抽地,“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人性?!这些不都是你们恩求的‘山神’造孽出的无辜血案?!”
鞭条随着颜蕴的话音砸落,尘灰纷纷,响声威严。
众人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叫骂声也跟着停顿了片刻,但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颜蕴腰间的那块引人注目的金质品——
“颜”字腰牌。
“‘颜’......?是苍瀚颜氏的子弟?!”有人指着颜蕴的腰牌大叫。
“我|操|你妈的!怪不得来破坏我们的祭祀!是怕你们苍瀚被我们穹仑反超吧?!”
“孬种!搞些孙子的玩意儿来逗爷爷!”
“呵!我说呢,这么大火气,还装得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你的心肝不也是黑的么?哈哈哈哈!”
接连不断的说辞犹如一柄千万钧重的锤斧,在一句一句言说的同时锤击着颜蕴的脑颅,他发了狠劲儿握紧了鞭柄,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跳而起。
“是不是这一带的主要城市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到让穹仑城的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后面那些人的死?重要到让你们乐此不彼的在他们不瞑不目的跟前唱歌跳舞?!”
“你们配做人么?!”
颜蕴竭声怒斥。
“你他|妈知道他们死不瞑目?!”旁边有人指着颜蕴的鼻子开骂,“老子今天告诉你他|妈的!他们死得其所!没有他们,我们怎能知这里有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死得......其所?!”
颜蕴抬头瞪大了眼瞧着那人,手关节的骨骼咯咯作响,他扬手一挥,如刀的金影瞬时削落一旁竹编轿上的“神座子”人头。
纸糊的人头像圆球一样的咕噜咕噜滚过,卡在泥泞的坑洼里左右摇摆。
一晃一晃的。
它的腮红在火光下更加鲜艳,唇色红得透血,它仍旧是大咧着如钩的笑嘴。
像是在嘲讽自己一样。
围城弧圈儿的穹仑百姓盯了一稍那颗“神座子”的头颅。
“这些事他|妈的不是你们颜氏的责任?!就算要赔命也该是你们颜氏来赔命!”
有人顿时怒不可遏的大喊,弯腰捡了个大石块直往颜蕴身上砸去,“我们没人性?!那你们颜氏赔人命如何?!”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紧跟,别的人也捡起了石头喝骂开砸,但那也只是远远的在丢,因为忌惮颜蕴手头的金鞭伤到自己。
石块砸过来的力道并不算强烈,道路也不笔直,弯弯曲曲的,数量......却如同落雨般多,简直是在铺天盖地的砸向颜蕴。
颜蕴的体术不差,甚至称得上优秀,一阵劈头盖脸的乱石里他根本是毫发无损,他仍然在半丈高的篝火架子边大吼,横了心要阻止祭祀的继续做法。
“仙家百门有训!修真、修妖人士不可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人!”有人很快记忆起了仙、妖联盟的规定,这是每个驻地使馆在门堂处必须镌刻的文书。
“怪不得!他只会躲闪!”
离颜蕴最近的“祈祀人”立马明白了话里透露的意思,便是撸起袖子,怒发冲冠的靠了过去。
颜蕴还在气头上,虽说颜氏也有训|诫不得欺弱,但他仍旧在原地岿然不动,准备一甩长鞭了断“祈祀人”的来路。
有他在,绝不会让庆典一样的祭祀在死者面前在举行!
颜蕴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大声叫喊。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尖,尖得像是某种细锐如针的锥子,尖得让颜蕴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伫在原地,像刚才出现在篝火旁的模样,一动不动,如同一枚钉子。
不过,是生锈的那种。
反反复复,颜蕴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女人的说词,仿佛每一个字句都是用锥子刻在了心里。
“他们的牺牲一开始就是因为你们颜氏两个公子哥的生辰!因为颜氏举办生辰,穹仑庆贺才会新修使馆!因为新修使馆才会死人!他们的死,都是因为你们颜氏!!!”
那女人说。
颜蕴的愤怒和凌然在听到的一瞬间全被错愕替代,然后.....他瞳孔中的光熄灭了。
是因为......自己的生辰?
是以自己生辰作为的所有事情的开端?
是......自己的原因?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看不清情绪,身体上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像是死了,可他还站着。
空空的,他的眸子空空的,灵魂空空的,人也是空空的。
颜蕴不再躲闪肆无忌惮扔来的石块,也没有反抗“祈祀人”对他的推搡。
没人想去了解他在想什么。
他被众人挨个打着巴掌挤出人群,他离开了举办祭祀的篝火。
他突然像条街上人见人打的狗。
可是狗,都没这么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