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巧合,其实也蛮牵强的。
可如果......如果是结合空无一人的净洁使馆里, 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暗格”呢?
白景梦微微一怔, 心底像是有一条冰冷的长蛇幽幽爬过。
他倏忽记忆起颜蕴才救出他时的那一席话, 当时自个儿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可颜蕴那抑扬顿挫的说辞里,自鸣得意的调子简直听得白景梦耳朵都起茧了。
他委实被心里的不耐烦盖过了原本问话的重点,甚至还疏忽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
他记得, 颜蕴好像是说莫名其妙的在坐榻上睡着了。
若是白景梦稀里糊涂的在坐榻上睡着, 那肯定是没什么怀疑的,可颜蕴就不一样了。
不说颜蕴早起作息规律守时得很, 就单是颜二公子平日里和他在外出行的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个不爬上床榻就难以安慰入眠的公子哥。
“颜蕴!”
白景梦冲着外边儿叫了一声,语气严肃的很, 他没再管兰凌是不是寻错了去往目的地的路, 反正他也再起不了指路的作用。
“你......你还记得你之前是怎么知道我被囚禁在小竹屋的么?”白景梦问,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复来肯定自己心里的怀疑点。
因为他当真记不太明确那个遗漏点是颜蕴亲口说的,还是自己浮想联翩的假设......那时候,颜蕴没头没尾的话一大连串,太多了。
“哈?”颜蕴没搞懂白景梦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我肯定是记得的啊!就是在食堂里蹲点儿, 发现了臣茗师兄多打了份饭。”颜蕴说。
“不对, 再之前一点。”白景梦皱眉。
“在行云殿里?听说臣茗师兄是‘白宗主的随行弟子, 该很少呆在灵溪谷内’?”
“再前面一点!”
颜蕴龇牙, 不耐烦的起声啐了一口, “你是想说我去食堂晚了, 所以才撞见了臣茗?”
他以为白景梦要莫名其妙揶揄他一口。
“对!”白景梦恍然大喊,“对对对!就是这个!”
“我他|妈!”颜蕴顿时就怒了,他将手里的缰绳一勒,来了个急刹。
“你有事没事拿这么早之前的事来膈应我作何?我招你惹你了?”
颜蕴掀起厢帘对白景梦大骂,“那么早之前的事了,要是我没晚去一步,你现在还在那竹海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诶诶诶,颜蕴弟弟......别,别和景梦师兄吵啊。”兰凌在旁边劝道。
白景梦根本就不搭理颜蕴的态度,他急切又问,“你可还记得为什么去晚了?是因为在坐榻上平白无故睡着了?你当时是在做什么?怎么突然睡着了?”
“我怎知我如何睡着了?!”
无论是哪个门派的宗训礼仪里都有“坐如钟”的说法,所以颜蕴认为自个儿在坐榻上坐着睡着了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并且——
“我当时在看书!”
颜蕴更恼了,看书时怎么可以看着看着就打困觉?那时候可是早晨啊!
可不是一日之计在于晨么!
他怎跟白狗屎一个德行了?怎能不分时辰地点的猫着就睡?
“噢......”
白景梦意料之外的没有用什么乱七八糟的词来挤兑他。
颜蕴瞅着车厢内的两人,他看着白景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着翎竟然也面色几分沉重。
“怎么?是有什么事?”他挑眉。
“没....驾你的车去。”白景梦眨眨眼,随后又催促了几句,“快滚快滚......”
“我????”颜蕴瞪眼。
“兰凌,驾车。”翎淡淡的启口。
“是!君上!”兰凌一向是个听话的角儿,拉着颜蕴回身就开始重新驱马。
马车继续摇晃颠簸,天光逐渐变暗,林子里的一切沉寂起来,远处的树上有其他的生灵在攀附着窥伺,它们静若石雕的看着这辆马车的动向又悄无声息的匿藏回林间深处。
车轱辘碾压过灌木丛,才停歇在枝头的鸟儿被惊起,在半空中盘旋不息。
车厢内,白景梦和翎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紧紧抿直了唇线,眉宇皱得一个比一个紧。
在得到了颜蕴肯定的回答后,翎的话更加让人后怕。
他之前在用身体不适寻找“魔障”线索的踪迹时,他还觉得自己是鸿运当头的走运,可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挺走运的......而且,太过走运了。
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手操纵着他们所有的计划,操纵着颜蕴发现自己被囚禁,操纵着自己去“来福”客栈听闻嗜血怪物的事,操纵着自己去苍瀚,更甚至操纵着他们一行人在遇到山体滑坡后走入这片树林。
他们现在的行径看似是各自主导意识的结果,却更像是被人规划后将他们放在一个迷阵的入口,他们是几只做试验的小动物,在原地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圈子后便一溜就进了去。
而且,他们是可以选择后退的,白景梦可以选择不去寻找“神阵”和“魔障”的踪迹,他可以不来穹仑城,不去理会“嗜血怪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