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之间融融恰恰,明媚的火光映在每一个人的眸子里,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内温暖满堂遍布。
白景梦倚靠在寝屋的门边,双手抱臂,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他的唇角也跟着情不自禁的上扬。
要是......要是翎(君上)现在已经醒来,就更好了。
话语都藏在心底,默默祈祷。
屋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雨水汇成小流,噼里啪啦的从房檐的边缘砸到青石地板,铁骨摇着手里的碗筷,将涮洗过的脏水洒在柴火上,火焰“呲”的一声烧没了。
娇娇坐在颜蕴的肩膀上,突然开口问了话,“为什么四五天过去了,穿白衣的大哥哥醒了,君上还没醒啊?”
声音不小,大家都听见了。
颜蕴猛的脚下一顿,身子僵硬的立在原地。
这一瞬,屋子里除了娇娇外的四个人......笑容都消失了。
“别,别说傻话了,娇娇不是昨天才见到我们吗?今天才一起玩的啊。”颜蕴极其别扭的说着狗屁不通的谎话,详装轻松的腔音都在颤抖。
白景梦的脑子轰然一炸,随即抬头看向正前方的兰凌,琉璃的眸子凶煞毕露,责问满满。
“是昨天才见的。”铁骨面无表情的坐在兰凌的旁边,用肯定的语气睁眼说瞎话。
偏偏兰凌是个柔柔弱弱的小猫儿,被白景梦这么一瞪,两只猫耳立马浑浑颤了颤,将目光撇向了别处。
小小的动作像一根针,极其尖锐的刺扎在了白景梦的心脏上。
他终于明白了才醒来时,兰凌脸上的神情是为何。
“颜,蕴。”
白景梦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浑厚的戾气,他的右手缓缓捏紧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鲜红的液体顺着掌心流了下来,砸碎在硬邦邦的地面。
堂屋内,须臾的岑寂,连娇娇也看清形势不对,没敢再吱声。
白景梦抿紧双唇,深深呼吸了一口,才缓缓吐出四个字。
“你骗了我。”
他既没有再问,也没有大骂的发脾气,而是转身进了寝屋。
流云的白衫没入无穷无尽的漆黑,失魂落魄的背影好像一条狗。
雨水打在几个人上方的屋顶脊梁上,飞落的雨水溅出漂亮的弧形,声音清晰的充斥了整个房间。
“蠢猫儿......我是不是做错了。”
颜蕴低着头,额前的发梢在他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我,我也不知道。”兰凌也垂下脑袋。
他是亲眼看见景梦师兄走进寝屋里去的,也是亲眼见着那个一向只会言言笑笑,偶尔耍会小脾气的景梦师兄在一瞬间由小小的幸福转为暴戾的愤怒,由暴戾的愤怒转失落、难过和自责。
在那一刻,景梦师兄垂下了他的琉璃眸子,乱七八糟的情绪肆无忌惮的奔涌出来,包裹住了那袭月华白的流云衫。
寝屋里眉宇光,白景梦靠坐在石榻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红衣黑发的男子没有说话。
他已经和翎认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长到他已经死里逃生过好几次了,长到他已经习惯了翎的强大。
他理所应当的认为翎所向披靡,认为翎无坚不摧,可是翎不是神啊,翎连仙都不是,再强大的妖类也会有迎接死亡的那一天。
就像被翎杀死的前一任妖界主,黄鼠妖一样。
白景梦嗫嚅了几下嘴唇,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得,又哆哆嗦嗦的去抓住翎的手,紧紧地,狠狠地,完全不在乎对方是否会有所疼痛。
人总是要在极度不安的时候抓紧什么才能继续支撑自己,哪怕根本就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求一点心理的藉慰。
白景梦想要放声大哭,又想要像幻境里那样抱住翎,但是他觉得自己没资格。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凭什么因为翎的不醒而放声大哭呢?他哭什么呢?哭‘幻境的末尾已经警告过他,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抱住了翎’这件事么?
他突然想起两人每次对口喂血时翎的表情,那个人缠绵的吻是温柔的,那个人的眉宇也是温柔的,低垂的眼睫会轻轻地扫到他的脸上。
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而又轻柔,可是他呢,他又做过什么呢?
该死的魔障让他失控吸食人血,该死的皮囊让翎心甘情愿。
这些不都是自己的错么?仗着一张和白锦梦相像的恶臭皮囊,一味索取、懒意洋洋的理所当然。
喉里的|酸楚裹着小舌,白景梦现在却只能握着他的手。
一个腔音也发不出。
要是自己是个果断决绝点的人呢?
一切都还在没追寻“魔障”的事之前,又或者是在知晓白锦梦一事之后,那时候的他和翎之间的故事只进行到了开头,或者中间靠前一点,所有的事都来得及挽回,连压在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都可以被埋没。
他从云芳秘境出来后会呆在小竹屋里,一直呆在小竹屋里,这个故事的后续里没有翎,也没有翎会受伤不醒,自己不会失控到把翎差点弄死,如此美好的故事走向仅仅只需要他自己老老实实、不求企盼的被关在小竹屋里——
“哥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红衣的少年郎拿着手里的揭单,在天光下浅浅微笑,他的右耳银链隐隐做亮,折出耀眼的光芒。
身遭是净洁使馆里来往不断的人流。
“不,没什么事。”
要是那一日能这样说出口,就好了。
所有的情绪汇在一起,重叠成了悲伤,悲伤不断地扩大,不断地蔓延,渐渐淹没了这间小小的屋子,淹没了外面稀里哗啦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