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目不瞬，至始至终，未言一字。
“白景梦！你他妈够了吧！当下的情况能有几个人心里是好受的？铁骨和兰凌是翎的近侍，翎也是我的兄弟，谁他妈的好受了？！”
颜蕴大骂。
“你现在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是给谁看？给翎看么？翎看到了会开心么？现下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看看这鬼地方的情况么？”
兰凌怔愣了片刻，随即在后面拉扯颜蕴的袖衫，“别说了别说了，颜蕴弟弟你不要再去烦景梦师兄了。”
“我烦他？”
颜蕴大吼，“我怎么烦他了！你觉得他这个鬼样子对吗？现在我们仨成天靠一个姑娘家出去寻食，不去探究古城里的情况，好意思吗？！这古城不是解决你‘魔障’的线索么？”
他继续指着白景梦骂，“你是真的想要救翎吗？这就是你要救翎的态度吗？他救过你几次我不知道，可我看见过他在云芳秘境的立塔里奋不顾身的下去救你，我也看见过他千里迢迢连夜飞来灵溪谷救你，而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他护着你来到这个‘神阵’是为了让你成天像个死人一样守着他？！”
“够了！颜蕴弟弟！”兰凌在边上大喊。
“你他|妈还能记忆起半点你来这里的理由吗？究竟是你无能还是你打心眼子里就冷漠至极？你就那么不在乎翎为了助你达成目的做了多少么？你心里就只在乎你自己，只考虑你自己？！”
“够了够了！颜蕴弟弟！！！”
“那你他|妈还不如让翎直接死了算了，省得他再为了你奔前顾后！”
“颜蕴弟弟！我说够了！”
音落，一记狠狠的耳光向着颜蕴扇了下去，巴掌着肉的声音响烈，兰凌和颜蕴顿时都愣住了，包括白景梦......他用余光略略扫了一下。
潜意识的动作后，兰凌一惊，立即将脑袋埋了下去，两只耳朵也恹恹地耷拉。
”抱歉，颜蕴弟弟......“
兰凌嗫嚅，他根本不敢去看颜蕴的脸，怯弱弱的腔音里都是担心不被原谅的害怕。
“我不是故意的。”兰凌说。
几天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心绪都积扰在心底，景梦师兄状态不佳，君上至今未醒，事情一股脑的压在胸口，难受得像是胸肺都要炸裂开来。
当初，捡到他栽培他，让他会了法术，有了能力的都是君上。
没有君上，他或许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在苍瀚城的门口，捧着母亲的骨灰蜷着身子渐渐变成一具发臭的尸体，连街头的狗都会嫌恶着绕道。
“颜蕴弟弟，我......不是故意的。”
兰凌又说了一遍，涌上头顶的热血消了下去，他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他不该想也不想直接甩出那一记巴掌的......可是他听见“让君上去死”这种话，实在控制不住了。
默了半晌，颜蕴揉了揉兰凌的脑袋，“蠢猫儿，是我不对。”
颜蕴的语气头一次那么的温柔，他向来在温柔这方面做过何尝之多的努力，可从未真的说出过一句如此柔似秋水的话语。
兰凌的耳朵颤了颤。
“是我不对。”
颜蕴又重复了一遍，回头看了看他发火的对象。
白景梦早就从那麻木的一瞥里收回了目光，继续呈现着一潭死水的模样。
“蠢猫儿，我们去吃饭吧。”颜蕴实在拿白景梦没办法了，“白景梦......就等他饿死吧！”
“啊.......可是景梦师兄......”兰凌眼眶红红的。
因为愧疚刚才的耳光，害怕着君上真的不会醒来。
“没有可是，跟我出去吃饭吧。”颜蕴拉着兰凌的手腕转身。
“颜蕴。”
白景梦忽然开了腔，虽然他的目光不曾转移。
颜蕴脚下一顿，左脚卡在寝屋与堂屋之间的门框口。
“谢谢。”白景梦说。
颜蕴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出了寝屋。
他丢下一句话来。
“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你不是神，翎也不是。”
白景梦没再回答，但他心里是明白的，颜蕴发火大骂那么大一堆，还踹了他一脚，甚至说出“让翎去死”这种话，无非是想了让他和兰凌都把憋在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
兰凌是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哭了，可白景梦......白景梦有什么好发泄的？
颜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是正确的，是摆在眼前的无法反驳的事实。
包括那些关于他自私的言说。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只顾自己感受，就算颜蕴再将同样的话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没办法把他从这种状态里拯救出来。
他只想翎好好地，以后都好好的，什么“魔障”、“神阵”还有身上的图符他都可以不再去琢磨了。
他这辈子总在做错事，不断地做错事，有时候真恶心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