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梦再开不了口,乏力压垮了他,铁骨看着他的眼睛,伸手弄了弄白景梦额前凌乱的发梢。
铁骨的手没有皮肉,是白森森的骨骼,骨骼穿过黑色的发丝,将其一缕一缕拨到额鬓。
“大人是君上的心上人,所以铁骨才妄自地称呼为大人。”铁骨说,“大人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君上见了,定是不会开心的。”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白景梦左手膈着的匕首,铁骨又道,“这匕首是君上亲自操刀忍痛取出的,从打磨到后续的工艺都是君上亲自动的手,一笔一划刻下的纹雕。”
在君上朝朝暮暮的相思里,行也相思坐也相思的相思里,日复一日的,怀揣着小小的欣悦。
“是为了守护大人而制作出来的,不是为了伤害大人,让大人感到难过。”
“虽然我不知道君上倒下前做了什么,但我能想到,君上在倒下的前一息一定在竭尽所能的守护大人吧。”
恍惚间,铁骨的话语变得很轻,淡淡如水,带着一点魅惑般的缱绻,像是一种勾引人心的魑魅魍魉在对着你卷唇低语。
可这只魑魅魍魉一点都不可怕,她说出来的话会在人的心底存留,留下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温暖。
白景梦强撑着眼皮看着铁骨,神志开始逐渐溃散,鼻尖处萦萦缭绕着一点淡淡的香味,像是翎身上那种特有的甜甜的香气。
他仰头看着铁骨,脑袋搁在铁骨的腰腹处,正好可以看见迷人的骨头......没错,是迷人。
此时的他竟然还会觉得一具白骨的曲线隐约透着窒息般的诱惑。
铁骨继续道,“除此之外,‘铁骨’还为大人做了许多事,许多大人知道的,不知道的,‘铁骨’没有说。”
“因为那都是应该做的,无需说明。”
久久,铁骨没再说话,因为白景梦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给白景梦下了毒,一种蛊惑人心的媚毒,用最能悸动心脏的话去勾起中毒人的回忆和感觉,以各种极幻极魅的暗示去占领另一个人在中毒人心里的位置。
她会化身成为白景梦心中惦记的翎,所有关于翎的记忆都会被替换掉,白景梦的心里,铁骨和翎互换了位置。
他不再会记得那个衣着鲜红的人,除非再用同样的法子重新解毒。
铁骨已经考虑好了什么时候白景梦解毒,等君上醒来之时就是替白景梦解毒之际......这是目前唯一能让白景梦好好过活下去的方法了,至少能不再像个行尸走肉的死人。
不然,君上肯定会自责的。
外面的雨无休无止的下,雨水顺着瓦屋的檐梁哗啦啦的往下落。
白景梦在第二天一早醒来后,跑了。
不过,他确实是被铁骨蛊|惑了,睁眼看见石榻上的红衣男子时没有半点的反应,小声嘟哝了几句“这个人儿的美得太倾国倾城”后便转身出了寝屋。
堂屋里扎堆的人还在睡,外面的天还麻黑,火堆的火快烧到尽头了,白景梦没有过去,他怕弄醒了在那边睡着的一二三四,四个人。
他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在铁骨的脸上,看着那少女淡淡的睡颜,莫名勾起一笑。
然后,他就走了。
没打一声招呼的走了,蹑手蹑脚,小心翼翼,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感觉到。
外面的街空空荡荡,无人,空中有铁锁链紧系着的一串儿又一串儿的三清铃,雨水落到铃铛的上,铃铛左右摇摆个不停,但没有声响。
白景梦唯一能听到的便是从很远很远处飘来的,一道古老的铃音。
他是头一次走出那间小瓦屋来到古城里面,房屋一连排一连排的坐落在街道两边,街道很宽阔,看起来能并行三四辆豪华的马车。
雨水打湿了发梢,水珠顺着头发滚落到脸庞,浸湿的外衫将寒冷透进了里衣,白景梦哆哆嗦嗦的,冷得有些打抖。
他忽然心想,要是出门时把颜蕴和兰凌喊上就好了,要冷大家一起冷,怎么着也有个伴啊。
不过......铁骨现在还在受伤,留下他们俩照看也不错,这种探寻“魔障”和“神阵”的危险事儿就该自己一个人做了,到时候早点弄完早点回去。
嘿嘿,说不准回去后还能摸摸铁骨的小脸蛋,总觉得姑娘家的脸揪着肯定特别爽快。
白景梦美滋滋的抿嘴嘿嘿笑了两声,拢紧了衣衫怂着肩膀冒雨前行。
他选择了一条三岔路口开始往古城里走,面前的大道畅通无阻的通向最里面,目的地好像是古城中央的那个黑色祭坛,祭坛由重重石阶高托,像是跟通天彻地的黑色柱子。
湿蒙蒙的雨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幻象感,白景梦愈走愈觉得熟悉,忽然觉得寂寥的雨街悠长又彷徨,哀怨又凄清......并且,还有些熟悉。
像是在哪里有见过,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和今早上一觉醒来的状况相差无几,脑子里浑浑噩噩得犹如被搅屎棍胡乱掺和了一番。
但铁骨肯定是不会害自己的。
白景梦心里对于这一点,毋庸置疑的肯定。
“啧,真烦。”
他咂嘴甩了甩脑袋,将一个劲儿的不痛快给扔了出去,可他下一声啐口还没骂出,动作却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