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兰凌出现在他们几人面前时，颜蕴就再没开口说过话，很奇怪，这人明明是一行四人里最聒噪的那个，可偏偏他什么都没说，连该有的客套赞扬都没有。
他看着兰凌，觉得面前的“姑娘”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里。
“怎么样？像个姑娘么？”老板先启口问了话，向着付钱的金主颜蕴，黄金色的瞳子里眸光依旧冷冽且轻蔑。
他摸了摸兰凌头顶的两个金色发苞继续道，“因为既要把两只猫耳藏进头发，又得显得温柔漂亮，所以奴家才把他的头发留了一半披散在后。”
老板用手顺了顺兰凌披散在后的金色发丝，掂起一絮送到兰凌的肩前，“你要确实喜好那口，那你就让这只小半妖如此搁着，从侧面看过时，配合垂下的鬓发，原本隐隐突出的喉结轮廓便不会那么明显。”
“而且这半妖的骨骼生得很好，肩膀不宽，肢体很柔，腰身也很纤细。”老板一边说，一边从兰凌的身上摸到身下，直至最后的话语收尾，才两指端起兰凌的下颌。
“他只需要略施粉黛就足够像姑娘家那样小巧玲珑。”
蛇妖老板眯眼，吐了吐信子继续道，“如果公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奴家可以再做几分修改，不过这价钱......还是得往上再提几分。”
确实，原本就小巧精致的兰凌在一番梳洗后更有豆蔻少女般的可人，配上一套刺有点点红梅的白衫，素白的肌肤几尽透明，像是拥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洁净和美好，如同未经尘染、盛在天光下的雪莲，美丽却不冰冷。
有点......像白暮师姐。
“颜......颜蕴弟弟也觉得这样做不妥吧。”
兰凌咬唇，脸颊一片绯红，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颜蕴的身上，心觉像颜蕴弟弟这样的男子汉肯定不会允许一个堂堂男儿穿白裙、盘丱发，做着和姑娘家一样的打扮。
意外地，颜蕴讷讷的点了点头，他仍旧没说话，单单将兜里的银两放下，扣着兰凌手腕儿除了店门。
那一瞬，颜蕴恍惚记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兰凌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正与灵溪谷的大门隔着两三百步的该死的长阶，长阶的顶上有一群七七八八的求学弟子正围着什么，透过高高低低的脑袋缝隙，他看见了站在最里面的那位“姑娘”。
天光下，金色的长发顺顺地披在“姑娘”的肩上，她的皮肤像是透明的一般。
颜蕴在看到的同时愣了一刹，他几乎是找不到任何词语可以用来形容那个“姑娘”的漂亮，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往她的身上一套，怎么都显得分量不够。
那位“姑娘”的脸那么生动那么柔软，颊边有着浅浅的绯红，她怯生生地半斜着肩膀，紧咬的嘴唇泛着欲滴的血红。
可“她”，是个男人啊......
初冬的夜寒降了下来，天空中零零散散地飘了些小雨，街道两边的橙色火光悠悠晃动，雨幕之中，整座城都显得流光溢彩。
颜蕴扣着兰凌的手腕穿过苍瀚城的大街小巷，兰凌埋低了脑袋跟在其后，两人一路无话，前边儿那个惦记着心有所想，耳根发烫；后边儿那个纠结着跨腿间的飕凉感和脚上女鞋的不适应，脸颊绯红。
绑在裤腿间的黑金双刀被白景梦没收了，兰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安全感，只能奋力紧了步子，加近与颜蕴弟弟之间的距离。
白景梦跟在后边儿，偷偷瞄眼瞧着兰凌，觉得兰凌和那些深闺大院里的姑娘当真没什么分别，漂亮、小巧，还带着点儿涉世未深的纯情，就连现在走路不稳略略有点蹒跚学步的模样都很可爱。
他突然想起了白锦梦记忆之中的翎，那时候的翎还小，翎在白锦梦的教导下第一次接触了法术。
白景梦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梦里看到的那一幕，小小的翎费力地生出幻形的白色花瓣，黑色眼睛里跳动着小鹿般的欣喜，白锦梦夸奖了他，他开心的扬笑，又半别过脑袋，他的脸颊上生了隐隐绯红，是那种少年才有的很纯情很自然的羞涩。
翎走在白景梦的旁边，注意着白景梦的目光，他看着白景梦的浅浅抿笑，狭长的狐眼也跟着略略轻弯。
哥哥笑，他也笑。
摆夜市的摊贩陆续出门，勾檐相连的商铺底下，摊贩争着生意，各色布蓬支了起来，木桌呈着摊板架在底下。
为了凸显出贩卖的物品，小摊贩们特地在木桌的摊板上垫了一块灰色的麻布，他们将七七八八的小物件到腾出，秩序井然地安放在灰色麻布上。
白景梦恍了会儿神，再看街上时就注意到了那些小摊小贩。
他看得好奇，伸了脖子去仔细瞅了几眼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本来，他就特别喜好逛夜市......当然，除了流自城的夜市，因为逛太多次，就没什么稀罕不稀罕的玩意儿了。
摊贩上搭卖的东西很多，好几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难怪，他做实习弟子或者跟着宗主出游的时候也没去过多少地方，虽然苍瀚城之前有来过，但那也是好早以前的事了，都记不太清了。
印象里，只有他和臣茗两人模糊的影子，他记得那时候他们好像一路上都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每天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对酒当歌人生喜悦。
习惯性的，白景梦左顾右盼时在摊口边看上了一个小小的玩意儿，他眨了眨眼就，想着要不要给宗主和臣茗捎个回去。
按惯例，但凡白景梦实习任务在外，必定会给臣茗和宗主带点小玩意儿，就算他的身上实在没多少钱，花出去了就不够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