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打住打住。”白锦梦抬起头来，左手摆在膝盖上，右手比起食指晃了晃，“为师可从来不说谎......有时候......那也只能叫做不讲｜真｜相罢了。”
“可上次关于去青阳酒肆喝‘离人醉’的事......”
“阿翎，为师问你，”白锦梦打断语翎的话，“为师今夜通宵画符的可能是多少？”
“诶？”语翎呆了一下，眨眼揣摩了片刻，“师傅......一定会通宵吧？之前我又看到过师傅教师兄传送法阵的画符，按现在这情况......应该是还剩了一大半没做。”
“错了，为师今晚打算到点儿就躺。”白锦梦哂笑两声，打了个哈欠继续佝腰画符，“我们要去的地方不算近，画符注灵都需要慢慢做准备，容不得出半点差错。这件事我没有提起过，但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不知道，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自然而然地认为为师会通宵画符。”
语翎认认真真地点头，他被白锦梦的话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连原先想要追问师傅“是否真的要和他私奔”的问题都忘记了。
和白致远不同，语翎真的是个很好的听众，只要白锦梦一本正经地开讲他就会立马摆出竖起耳朵听学的架势。他好学且相信白锦梦，对师傅说的每个字深信不疑，哪怕是显而易见的胡诌，哪怕是奇奇怪怪的虚言。
白锦梦故意停顿了一会儿，他知道语翎在看他，也知道语翎现在的样子像是只小犬竖着耳朵摇着尾巴，他知道那双黑色的眼睛在自己讲话时会有神得像是在发光，只是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讲话有多么重要，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期待地认真地听他说话。
“大多数时候你以为的真相都只是自己的想象，你把自己的想象当做了所谓的‘欺瞒’，可这种‘欺瞒’是不存在的，因为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没有从对方的口中说出。”白锦梦微微摇头，“语翎，你知道人世可不比得青丘山上那般毫无忧虑，人心叵测，善言善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绝不可无。”
他说道这里，迟疑了一下，像是想要抬起头来看看语翎，却又没那么做。
“师傅，”语翎察觉到了这个小小的举动，“对不起。”他轻声地说，顿了顿，又补充道，“谢谢，谢谢师傅和师兄。”
白锦梦眉间一抽，犹豫了一会儿，又若有若无的笑，没有多问，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只是偶尔念叨几句“让语翎别来插手”之类的话。
语翎很聪明，他知道流自城内发生的事，十五六岁的少年接连失踪，家家户户都惶惶不可终日。他也有风闻，新发下的联盟案令里有一条就是关于七尾黑狐的，说是青丘山上的七尾黑狐虐杀成性，虽然不明白缘由，但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且不简单。
所以，白锦梦把他禁足了。
他没问，白锦梦也懒得诌来诌去的解释。
两个人很默契地避而不谈，不是因为其中理所当然地接手了师傅的庇佑，而是白锦梦和他都知道，就算两人天窗一开聊得明明白白，叫语翎知晓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根本没什么卵用。
语翎太无力了，很多事情都办不到。
七尾黑狐什么能力都不够，连法力也只有那么可怜的一丁点，论怎么修怎么行都没办法更进一步，像是天注定了，很多东西都不是靠努力就能得来的。
白锦梦不想把这样的话说得太直白，而语翎也万分清楚自己的实力。
他经常在练武场上被人教训得明明白白，掂的清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他不会胆大妄为地高估自己，不会添乱捣鬼地做一些自以为能帮助师傅和师兄的事，特别是在现在这种节骨眼上，更是不会去弄出幺蛾子来。
师傅不要他做的他从来不多做，师傅要他做的他一定做。
哪怕命陨。
“你得到的消息准确么？”
大殿尽头，妖狼主横躺在金玉长椅上把玩天珠，斜眉轻瞥着长阶下的近侍，那个人单膝跪地，在黑色的穹顶下看起来像一尊雕像。
“拿不准。”近侍低声说。
一瞬间的事，黑色的袖镖撕裂了空气，直逼眉心。
这一刻近侍不敢动也不能动，他听见了风啸的声音，教他刀法的人说过，这样的声音一生只能听一次，与死亡相伴而来，下一息就是人头落地。
“牢狱中的青丘仙狐都被折磨死了，唯一一只忍耐不了的在逼出消息后也即刻丧生，没法了解更多。”近侍的手心生汗，忍着没动，可脸上的惶急仍旧显而易见。
袖镖的尖头距离他只有一指之宽。
“灵溪谷是白氏本家，十五六岁的入学少年居多，且白宗如何籍籍无名也好歹算是仙家门列，要在仙门内部像屠杀村庄那样动手实在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