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尔诺动作顿了一下,继续擦拭着维京剑。
薇欧拉注意到了他的手在颤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的手一直发抖,连斧子也拿不住了。
他说是小事,但跟祭司学过草药的她清楚,这是因为年轻时候使用的蘑菇还有长期酗酒的原因。
这样决斗会死的......
薇欧拉担忧的道:“父亲,真的要这样吗?你们不是亲人吗?”
“这就是我们的传统。”
布擦过剑,埃塞尔诺看着剑身上哑光的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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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者。
薇欧拉:“可是......”
埃塞尔诺:“如果我拒绝了,那么我就会失去自己的尊严!”
薇欧拉:“尊严就比命还要重要吗?”
“是的。”
埃塞尔诺猛地握住了剑身,强行停住了手的颤抖。
他严肃的侧头看着薇欧拉。
看着女儿脸上的担忧,他突然发现,女儿不知不觉已经快有他高。
自己是什么时候忘记关注的呢?
太过在意这张高背椅的时候?
埃塞尔诺心脏颤动了一下。
他收回了目光:“我不一定会输,就算输了我也会坦然接受。”
“薇欧拉,我的女儿,如果我输了,不要为我悲伤,不要去仇恨李普西。”
“他是你的弟弟,是你最亲的人,你要帮助他。”
“我的女儿,你的名字在拉丁语中指的是紫罗兰,意思是追逐幸福,抓住幸福,永恒的美,我希望你能永远幸福下去。”
“可是爸爸......”
“薇欧拉。”
似乎感悟到生命到了终点,埃塞尔诺跟以往阴郁不同,变得坦然、纯粹。
他仿佛变回了十几年前,曾经那个一人砍翻一条船的狂战士:“律勒欧氏族有一句古老的话:一个人一把剑,分开就一文不值。这就是战士的命运。”
“而且我还有这个。”
他举起了蘑菇给薇欧拉看:“我也有神明祝福。”
埃塞尔诺朝着女儿笑了笑,似乎想要让女儿放心。
但许多年没有笑过的脸,只是强行挤出了一点难看的弧度。
他平复了嘴角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薇欧拉看着父亲的背影,只感觉好像泡影一样。
万一,万一两个都没有事呢......她怀着一点侥幸匆忙跟上。
出门的瞬间,光线变得强烈。
薇欧拉眯起眼睛,然后看见了在万丈光芒中,自己父亲倒下的身影。
砰!
父亲重重落地,完好没用的蘑菇滚落在地沾染尘埃。
一个人倒下躺在阴影中。
一个人昂立沐浴着阳光。
父亲......
薇欧拉捂住了嘴,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我心悠扬,只因主神奥丁早已将宴会的长椅安排妥当。”
不知道谁轻声哼着歌谣。
“不久之后,我们便可高举弯曲的角杯,畅饮麦芽酿制的佳酿。”
“英灵殿中的勇士从不哀悼自己的死亡。”
“我将无所畏惧地踏进这座殿堂。”
“阿萨神族将会对我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死亡没有哀怨,我迫切地希望逝去。女武神瓦尔基里们在召唤我回归故土。我微笑着面对死亡。”
要死了吗......
埃塞尔诺视线变得模糊。
自己是为什么变成那样?
大概是因为除了战斗什么都不会,不想要脱离这个舞台吧。
战争当然是残酷的。
第一次站在战场十分慌张害怕。
但当他在战场上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后,故乡的肯定,战利品的收获,敌人的恐惧,家人的欣喜.....恐惧感转化为刺激和愉悦。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去适应平淡的生活了。
他要不断地在战场上寻找这种生死一线的刺激感.
他要享受那种掌控敌人生死的快感。
他要享受战友之间的性命相托。
他要享受一次成功的劫掠带来的大发横财。
只有在这里,他才是有用的。
只有在这里,才是他的舞台。
但在兄长死去之后,必须要兼顾更多,不能只顾着战斗。
在首领的位置上,他的才能很平庸,只能守成。
年龄大了,衰老诅咒缠绕在身上,原本身上那呼风唤雨的神奇力量渐渐被神明收回了,只剩下一身战场留下的隐疾暗伤,还有连剑都无法握住的手抖。
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过去的辉煌。
曾经辉煌的平庸者,每天都在两个世界间来回跳跃。
白天当平庸的领主,晚上在梦里是和各路英雄战斗。
梦里有德涅斯特河边哥特人持枪驰马的雄姿,有威尔士木精灵的丛林魅影,有黑森林最凶猛邪恶的邪日氏族的兽人战士,有地中海千帆驰骋起火燃烧的大海战,有埃及的亡者军团在尼罗河的太阳下闪耀......
所有这些时刻,终将随时间消逝。
那就这样吧。
老战士心想。
这样就好了。
黑暗来临。
埃塞尔诺看见了自己的兄长。
他站在龙首战船上,向埃塞尔诺伸出手。
兄长问:明知道会失败,你为什么要接受霍尔姆冈?
埃塞尔诺说:因为我想在死之前看一眼英灵殿。
兄长笑着把他拉了上来。
上船吧,奥丁将与你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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