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有空在小山坡上瞭望的时候，看不见钉帽和钉头，看见的都是人，在雨后潮湿闷热的草原上，一队队的纵队或快或慢的前进。
“这是什么鬼天气，一丝风也没有。”我听见有人抱怨说。但我还是有点兴奋，想到这么多人跟我一样将要加入将要来临的战斗。这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从我的位置向四下都看不到头，那么战场呢？面对的也许将是无穷无尽的战线……
“人太多了。”俄莫提斯在我后面感叹，我只是想不到他感叹的是这样的内容。
“你不是正嫌人少吗？”
俄莫提斯认真的摇摇头说道：“我说的是我们的人太密集了，每只部队都可以相互看得见，除了不会被敌人偷袭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我们应该把各支部队展开来，那样我们可以覆盖整个区域，而且效率和进度都高的多。”
“我们不是要进攻岗底斯城吗？如果展开来的话？……”
“展开来才更容易集中。”俄莫提斯继续摇着头说。
我们研究了地图，大军的缓慢速度需要七天左右的时间横过多年征战的荒无人烟的地带，岗底斯城西有一条裂谷，在裂谷以东有一座半是卫城半是独立的小城卡拉卡赞。在拉卡赞与亚尼达达之间还有一座死城巴布拉，不过由于那里死的人太多，谁也不想再他住那个该死的地方。
俄莫提斯认为最佳的办法是有一支部队突进占领拉卡赞，而且认为成功的几率非常高。不过可惜他和我都不是整个战役的指挥者，而且连参加军事会议的兴趣也欠奉。按照图特蒙斯军事会议的解释，我们到达的时间足够特立法尼亚人做出任何反应，大家都认为特立法尼亚人会放弃小城，而把裂谷最为第一条防线。根据谣言我们揣测皇帝大概想在拉卡赞上面欣赏岗底斯城的火光——如果那座小城还有塔楼的话。
不过在几天的行军中，显然队形已经有了些变化。马萨尔旅的行军速度很快，表现得对胜利充满了信心，而我们的中军速度很慢，使我们不得不越来越在队伍中突前，以保证最初的策略可以实现。
这样的好处是我们与中军拉开了一段足够的距离让我有理由不去参加会议，实际上除了前两个晚上人数不齐的会议之外，我再也没有去见过让我心烦的那些人们。传令兵会告诉我必要知道的一切，还包括混乱的会议情况描述和各种谣言。当然更神乎其神的消息来自于另外一些人。这些消息说皇帝和皇子发生了争执，而这种争执又影响到了闷热的天气；另一个则告诉我们他之所以来得较晚的原因是因为很多将军们迟到，东图特蒙斯的军队抱怨口粮不够，而且水土不服，塔萨卡王和某某将军在会议上吵架；北方军故意拉开距离，不去参加军事会议——我想皇帝会不会对我们也有这种臆测？我们还听到别的，这么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亚尼达达的七倍，皇帝的命令就是早点让我们进入战场，并且希望大的伤亡能够减轻可怜的凡哈克的压力——这么说来，皇帝还是帮了倒霉的凡哈克一个大忙。这个消息实在有点过分，让人想到暗藏在角落里的黑暗。
谁能想到离开一百里就可以制造这么多谣言？但我宁可去听这些谣言，也不愿去见这些比谣言更麻烦的人。
这么多消息中有一个消息则肯定是真的，大穆军队消耗的粮食是我们的两倍，而且我们的义勇军的粮食是自备的。这个蕴藏着不满的消息来自于跟我们同步前进的义勇军千夫长密脱加，他经常在行军的时候正好和我们并行，于是在第三次见面后开始重复这个消息的各种版本。密脱加是个开朗的混蛋，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学会了贵族的把戏，运用的同时又不时对之进行毫不留情的揶揄，这使他既从中得到好处又通过嘲笑这种把戏而得到一些人的支持，而他滔滔不绝的口才正好可以忽略他的两面三刀。这还是面对像我这样的贵族，虽然他多次奉承我一点架子也没有，但我从别的渠道听到这个家伙作出的更夸张的嘲弄——连军事会议也被其成为：该死的……
现在这个该死的军事会议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做出了派人来支援我们的决定，不管怎么说，我也该去见见这个人和他的部队。
我走出去的时候，他在俄莫提斯身边等着我，是一个叫林斯特的贵族武士，身材高大但是脸色苍白，他率领着齐纳家族三千枪骑兵。这个家族的名字我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鉴于他是皇子委派而来与我们共同作战的部队首领，我多留意了他两眼。他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紧张，不愿意与人对视，但在以为我们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他的眼睛瞟向我出来的马车。
“你好林斯特将军，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尊敬的殿下，能和您一同作战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都装模做样的说了些废话。我以为饿莫提斯会高兴，因为这样我们就有九千人了。但是他显得很忧郁，像睡得不怎么样的人一样脸有点浮肿，神情不那么自然。而我们参观完林斯特的军队的时候，俄莫提斯的脸拉得更长了。
“这是一群累赘！真不明白上面派这样的家伙来与我们一起作战是什么意思？”
没人在旁边的时候他跟我说：“这个林斯特，我想起来了，他在东边的，声望就不怎么好，我相信他是皇子放在你身边的耳目。”
“哦，他的样子的确很怪，不过事情有那么复杂吗？”我想起一件事，“那天晚上你去哪里了？第二天也看不见你。”这两天行军，俄莫提斯忙得无法跟他说上两句。
“我去了见一个朋友……”他怔了一下有点神情恍惚的回答，看上去他不想多提这事，“小心那个林斯特。”他强调了这句就走开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找着我。
“我不相信密脱加的部队，我们要加大斥候的范围，我预感到有事要发生了。”
我想俄莫提斯的烦恼有比我更多的理由，虽然他似乎不愿意跟我说了。但是他说的话不可能有会错，因为我也预感到我们就要和特拉法尼亚人碰面了，在几十万人不明不白的喧嚣和吵扰声中，在我接近崩溃的灰暗心里，那是我的绝望也是我唯一的解脱和希望，我想我还是能很清楚的看到特拉法尼亚人正在悄悄的，完全不会按照军事会议的想法的接近，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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