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的脸色变了,说我做的米饭是稀粥,说我做的菜太软,没菜味了,又说盐太少了,最后说我不会做菜,说你这样的能干保姆,真少见呢。
她说话的口气,说话的声音,说话时脸上的神情,都透着一种鄙视,我真不愿意学她的那一出。
我忍不住怼了她一句:“余先生吩咐过了,我做菜要和大娘的口味,大娘是老人,牙口不好,只能吃软的,吃淡的,我做的没毛病,你嫌我做的不好,不合你的口味,那您的饭菜您自己做,我是做给大娘吃的。”
我没想到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她突然发作,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我面前,崩得我脸上都是饭粒子和菜汤……
事后我回忆了当时的一幕,雅儿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跟主人顶嘴,还骂我什么,我都记不住了。
我只是气得浑身哆嗦,把手里的饭碗掴在娜娜的一张年轻而漂亮的脸蛋上。
得多少人用多少年的时间,能把一个年轻的丫头惯成这副熊德行啊?
那张年轻而漂亮的脸蛋因为生气,各个部位都错位了,非常狰狞恐怖。
这孩子疯了?
我瞥到旁边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我的火气立刻烟消云散。
我不能吵架!这要是把老太太气坏了,一下子过去,那我后半生都要在愧疚里活着。
我立刻起身,扶起老太太。我说:“大娘,我送您回房间吧。”
雅儿在我后面追着我吼叫。
事后老太太跟我说,雅儿是余家老大朋友的妹妹,是一个土豪的独生女,在家说一不二,到余家之后,余家人不太待见她,她早就憋着一口气,不好跟别人耍脾气,只好拿我这个保姆开刀。
老夫人还说,雅儿的父亲要跟余幡做生意,而且有意要把女儿嫁给余幡。
我听到雅儿在客厅数落我的十大罪状:
晚来,早走,做菜淡,做饭软,上班玩手机,跟雇主顶嘴,不回答雇主的问话……
雅儿还说拍下了我的视频,发给了余幡看,让他们处置我。
这孩子有心计,有胆识,有魄力,有前途啊。竟然拍下了视频,还发给他们看了。
我也给余幡发了一条短信,说:“请您务必回来一趟,我要跟您谈谈。”
他很快回复我:“马上。”
但马上回来的,不是余幡,竟然是余宁。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余宁办事很讲原则,不讲情面,我前两天替她到老家随礼,我想请她帮忙跟余幡谈谈工作的问题,她却不肯帮忙,让我自己跟余幡讲。
事后我虽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还是觉得余宁拒人于千里之外。
余宁一到家,雅儿立刻迎上去,说:“我幡哥哥怎么没回来?你们家的保姆太缺乏管教了——”
余宁一句话没说,手里提着一个医疗箱,鞋都没换,直接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进屋没看我,也没看她,而是直接走到老太太面前,说:“妈,你觉得心脏咋样?别着急,深呼吸,先躺下,有我呢——”
余宁的脸是冷冰冰的,但跟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却很轻柔。
我回头看老太太,她脸色本来就白,现在似乎更加苍白了。
老太太按照女儿的指示,顺从地躺下,余宁麻利地打开带来的医疗箱,开始往出拿医疗器具,往老太太的手指上手腕上分别夹了一些小夹子,然后有个听诊器模样的器具,余宁戴在她的两只耳朵上。
我屏息地看着老太太和余宁的举动。
一旁的雅儿还在叨逼叨地数落我的“罪状”。
一旁站着的文博,担心地看着奶奶,在餐桌上雅儿发飙之后,文博先是哄劝娜娜,后来看我扶着老太太回房,他急忙跟了进来,担心地看着奶奶。
余宁抬头严厉地看向娜娜。
余宁的眼神我领教过,手术刀一样,又薄又轻又快,杀人于无形。
雅儿感到了压力,她立刻就闭嘴了。
余宁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们都出去,让我妈休息!”
我离开了老太太的房间。
雅儿也乖乖地出来了。
文博犹豫了一下,看余宁脸色冰冷,他也出来了。
我在客厅里忐忑不安,非常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很自责,不该跟她一个丫头斗嘴,斗嘴有什么用?愿意干,就忍气吞声地继续干。
不愿意干,跟雇主说清楚,立马走人,轻松愉快,何苦自降身份,跟个臭丫头斗嘴呢?这下好,老太太要是气病了,我难辞其咎。
雅儿还在叨逼叨地数落我。
这孩子不会是有狂躁症吧?
我去了洗手间,这孩子不懂人语,从小跋扈惯了,昨晚遇到怼她的人,她是憋了一晚上的劲儿,今天准备冲我发泄的。
这样的孩子,今生都要绕着走,她能把不是当理说,胡搅蛮缠,家里又有势力,咱打不过,就得躲着。
我从洗手间出来,去了厨房,收拾了碗筷,又沏了一壶茶,让自己的心先静下来。
余宁怎么回来了?还直接提着医疗箱进屋的。我明明是给余幡发的短信啊。
我打开手机查看,确实是给余幡发的短信。
见余宁从老太太的房间出来,坐在沙发上,我就把茶水端出来,放到沙发上。
她轻声地说:“你坐。”
我就依言坐在余宁对面的沙发上。
雅儿在一旁突然就炸了,冲我吼一句:“站起来!主人说话哪有你坐的份?”
我的火呀,从头顶噌噌地冒火星子,真想跟她五马长枪地大干一场,可看一眼老太太静静的房门,我什么也没说,但我也没站起来,我稳稳地坐着,腰板拔给更直了。
我是保姆不假,但我不是谁的仆人,更不是谁的奴隶,雇主有辞掉我的自由,我更有辞职的自由。这个世界,你可以看不起我,可我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我等着余宁说话,辞退我,或者我辞职。
江湖上的事,尽心尽力地做了,剩下的就一切随缘,无需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