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源大排档,靓坤一杯酒泼在了许修的脸上。
许修冷冷笑了笑,用手擦干净面部的酒水,将湿漉漉的头发捋至脑后。
他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大排档里人来人往。
在这里动手,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因为既然要动手,那就必须下死手。
只是简单教训一顿的话,根本对不起这一杯酒。
但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显然不是杀人的好地方。
一者,容易惹火上身,二者,容易暴露自己。
另外,今天这件事情,不同于上次跟新记的冲突。
上次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新记的人,那是因为两个门派立场不同,外人不好评价什么。
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洪兴同门的大哥,一个老前辈。
一旦当着外人的面打了他,传出去,许修从此就会背上了二五仔的名声,这对于一个人的声誉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灭他满门。
只要人死的足够快,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
想到这里,许修脸上的阴鸷多了几分。
他的眼睛如鹰一般盯着靓坤,开口说道:“好好吃完这顿饭,以后你就没得吃了。”
“操你妈的!你唬我啊?!”靓坤拍桌而起。
他混迹江湖多年,自从上位旺角之后,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说这种话。
人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他说一,别人就不敢说个二字。
所以,许修的这话彻底惹恼脾气本就不好的他。
见到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大虎连忙站出来做和事佬,他满脸堆笑,抚着靓坤的后背道:“坤哥,小兄弟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啦……”
“去你妈的!”靓坤甩开了大虎的胳膊,“以为在油麻地插了旗就了不起啊?就敢跟老子叫板了?老子想要在油麻地插旗的话,一样可以插!”
靓坤的话音落地,他身后的十余名弟兄腾地站起了身,将许修三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许修双拳紧握,阿力畏畏缩缩。
大虎则忍气吞声,沉着脸取出两张餐巾纸,蹲下身,仔细地将靓坤鞋面上的水迹擦拭干净。
末了,他站起身,“坤哥,够了吧?”
靓坤还算满意,拍了拍他的脖颈,“还算你小子识相!”
接着,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都退回原位。
众人归位之后,靓坤翘起二郎腿,“还不快滚。”
大虎点了点头,扯了扯许修的衣角,三人就此离开了大排档。
大排档外,大虎扶着一根电线杆呕吐了起来。
阿力轻轻给他拍着后背,许修则在一旁点起了一支烟。
过了一阵,大虎缓缓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目光黯然地望着地面,苦笑道:“都怪我,当大哥的没本事,让兄弟也跟着受委屈。”
许修递给他了一支烟,把火伸到了他的面前。
大虎点着深深吸了一口,道:“世道就是这样,你不够强,就不配有尊严地活着。”
秋风萧瑟,吹过他们的脸,三人默默无言。
坐了一阵子,三人又沿着弥敦道一路向北走。
在一栋楼前,许修照例停住了脚步,他拍了拍大虎的后背,对着阿力道:“把大哥送回去。”
阿力抬起头,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惊恐,“修哥……”
许修冲着他摆了摆手,“去吧。”
阿力点了点头,搀扶着醉醺醺的大虎走远了。
直到他们的声影消失不见,许修这才进了楼。
他从一楼的公共杂物间摸出了一把破柴刀。
柴刀依旧锈迹斑斑,上面还带着些许干涸的血迹,这是上次砍新记的时候留下的。
他将刀裹进了怀中,拉上外套的拉链。
在秋夜里沿着弥敦道一路向南,按原路返回了来时的地方。
他倚靠在一棵大榕树下,点起一支烟,目光望向大排档。
大排档里人来人往,声势嘈杂。
好在,靓坤一行人还没走,依然坐在桌上谈笑风生,似乎很快乐的样子。
就这样,整整等了一个多钟头。
就在许修哈欠连天之际,靓坤一行人总算是站起了身。
他们勾肩搭背,搂搂抱抱,一路向着西面走去。
许修则耐心地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不慌也不忙。
他数了数,前方总共有十一个人,算上靓坤。
直到一群人走进了一条小巷,许修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将烟蒂轻轻碾灭在脚底。
烟头的火星在他身后闪烁。
许修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十一个待死之人,来到了小巷。
靓坤一行人酒足饭饱,心情大好,不顾扰民之嫌,在巷子里齐声高唱着:
“风继续吹…”
“不忍远离…”
“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
鬼哭狼嚎的歌声,扰得楼上的人纷纷闭紧了窗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许修加快了脚步,忽地从他们身后的暗影中杀出。
其出刀迅速,宛如闪电过眼,十几人还未反应过来,要害处就各自挨了一刀,踉跄倒地。
仅仅是短短的几十秒时间,原本快活的十个人就接连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事发之突然,令靓坤嘴里叼着的烟头仓惶落在了地上。
机警如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幅幅画面,想起了近日来接连遇刺的新记和号码帮。
能有这番身手的,绝非旁人。
靓坤的目光正对上许修的双眼,仅仅是一个对视的刹那,就好似一道电流传遍了他的躯体,就他打了一个哆嗦。
那是一双嗜血的眼睛,双目之中燃烧着升腾的怒火。
“是你?”靓坤不可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