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老者已经猜出欧阳北游后面的话了。忙道:“这一点请小哥放心,家里还两栋老宅,还有些亮田,只要能救得娃的姓命,我卖了家里良田房舍给你作诊金费用!”
他身后那老婆子嚷嚷道:“那可不行!为了救她一个,全家人都露宿街头跟着喝西北风啊?”
“娘啊!”那年轻人急声道,“就救救你儿媳妇吧!她好歹也是一条命,为家里也出了不少力啊!”
“你媳妇的命是命,你娘的命就不是命了?你砸锅卖铁卖房子田地救了她,活活饿死你娘,你倒是孝顺啊?当真是街坊们说的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哟!”
躺在门板上的孕妇呻吟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禁不住眼泪哗哗流下来。那汉子不敢顶撞母亲,只是搂着媳妇用哀求的眼光看向欧阳北游。
眼下救人要紧,欧阳北游不想在这件事上争执,急声道:“诊金的钱等一会再说吧,还是先救人要紧!”
那汉子狂喜,连连点头说好,眼中满是感激的泪。
老者刚才被老婆一阵抢白,也想着这样表态不妥,不能为了救儿媳把一家人的生计都断了,听欧阳北游这话,急忙顺杆爬,道:“对对!先救人!救人要紧!诊金费用一会再说。”
众人忙抬着门板,跟着欧阳北游来到了保芝堂。
李时珍坐在长条桌子后面拢着袖子低着头想心事,听到脚步声错乱到了堂口,忙抬起头一瞧,见进来不少人,用门板抬着一个孕妇,孕妇痛苦地呻吟着,正是刚才从门口过去的那一伙人,不禁有些诧异:“二弟,诸位这是……?”
那汉子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吧!”随即磕头咚咚有声。额头都青了。另身旁的两个个孩子也跟着跪倒磕头,呜呜哭着哀求。那老者也连连作揖,道:“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媳妇吧,她的胎死腹中,十数曰死胎不下,用尽了药方,同仁堂的王大夫也瞧过了,都没用,听说你有……”说到这,老者立即想起刚才欧阳北游的叮嘱,不能提有秘方几个字,赶紧打住,改口道:“听说你医术高明,一定要救我儿媳一救!”
李时珍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从医数十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治疗的大多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就没遇到过什么生死大病,所以从来没有享受过病患跪倒磕头哀求救治的待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忙起身搀扶:“小伙子快快请起,千万不可这样!起来,都起来吧!让我先看看病人再说!”
“好好!”一听这话,老者忙把李时珍让到门板边。
李时珍蹲下身瞧了瞧,问了一下孕妇的感觉,然后诊脉望舌,随即,眉毛皱到了一起,缓缓放开手,黯然摇头道:“晚了!二弟你和弟妹可有办法。”
老者心想,这李大夫果然跟刚才那年轻人说的一样,只说晚了,幸亏刚才少年已经提醒了,心中有数,一众人忙又苦苦哀求。
李时珍见他们跪了一地,拉起这个那个又跪下,为难道:“不是我不想救,是我也没这本事啊。你们想想,让我二弟和弟妹来救治,他们可以!”
一听这话,众人都得了欧阳北游的指点,态度诚恳之极。连那门板上不停呻吟的产妇也哀声恳求。老者甚至含含糊糊表态说不管诊金多贵,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把诊金交上。
李时珍自己有些发懵,想了想,干脆先开个方子,管他有没有用,算是治过了了事。便叹了口气,道:“好!我治,不过,话说到前头,治不好,可别怪我,我已经说了,这病我是没本事治好的,得靠我二弟和弟妹芍大夫。”
老汉忙答应了:“那是,不管好不好,只要老先生尽心,我们一样的感激,就算治不好,那……,那也是孩子的命,我们绝不会为难先生的。”
李时珍点点头,拿起毛笔,沉吟了片刻,提笔写了一付方子。写完之后,拿起来瞧了瞧,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真的,这方子只怕没用,也只不过是聊尽人事罢了。拿去抓药吧!”
伸手把方子递给那老者,老者正要接,旁边欧阳北游已经抢先接过去了,瞧了他一眼,老者顿时会意,这是人家的秘方,自然不能示人的。忙陪笑起身,跟着欧阳北游来到柜台前。
欧阳北游瞧了一眼那方子,见是常用川贝等药物。这方是治疗寒实腹痛,心腹胀痛,大便不通,攻逐寒积的,里面有巴豆、大黄等峻下逐水药。看来大哥也是破釜沉船了。
“这方子肯定不能用,孕妇是子宫收缩而致流产,妊娠早期时,卵巢的妊娠黄体分泌孕激素外,胎盘滋养细胞亦逐渐产生孕激素。胎盘逐渐成为产生孕激素的主要场所。除孕激素外,胎盘还合成其他激素如β-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胎盘生乳素及雌激素。我刚检查宫颈口未开,子宫较停经周数小,质地不软。未闻及胎心。”芍药道。
“另外,她已经失血过多,不宜行手术流产。只能药流!这样使子宫蜕膜变性坏死、宫颈软化,后者使子宫收缩,促使胚胎排出。”
然后芍药将方子放在台下,直接按照自己思路配方。背着身从药匣子取出麝香,掰了半钱下来放在药擂钵里研碎,然后从药柜里抓了三钱肉桂,碾成末,这药方叫做“米酮散”,是专门治下死胎流产的。他学也学过这方子,但在现代社会,遇到死胎不下,一般都用西医办法处理了,快捷方便而且也很安全,也就很少用到中医的下死胎方剂,所以这方子从没用过,不知道真的是否有效。(注:方子为小说编译的名字,不可当真)。
芍药一边碾一边对大堂众人道:“谁有酒?这药得用温酒送服。”
这些人心想又不是酒鬼,谁会随身带着烧酒?面面相觑,这时候一个男子道:“我家是酒铺,我去打!”急步跑了出去。
李时珍瞧了欧阳北游一眼,有些不明为何要用温酒?不过先前左少阳教人家如何服用桂枝汤,想必这也是海外学来的,反正温酒送服也不禁忌,也就没管。
芍药擂好药的时候,那汉子已经拿着一壶酒回来了,喘着粗气递给芍药。
芍药拿来一个粗瓷碗,吩咐把孕妇抬进左边手术室里,把门关上,手术室治留了欧阳北游和那孕妇的丈夫还有李时珍。芍药拿着药蹲在孕妇身边。那孕妇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芍药大声让产妇张嘴,产妇努力张嘴,也只张了一小半,那汉子急了,忙帮着掐开媳妇的嘴,芍药将纸包里的药末一股脑都倒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将碗里的温酒慢慢给她灌入。
孕妇神智没有完全丧失,还知道往下吞下,咕咚咕咚半碗酒都合着药吞下了肚子。
芍药把碗放在一旁,站起来,背着双手,三人神情紧张地望着那孕妇。好比一个赌神下了注,等着庄家开庄。
那汉更是紧张,这可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若还不行,媳妇就死定了!把媳妇搂在怀里,不停低声呼唤着,那老妇人却站在手术室外笼着手缩着脖子,神情颇有些淡漠。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四个人头都沁出了冷汗,那汉子不时回头瞧瞧李时珍还有芍药,又看看欧阳北游,似乎在询问自己媳妇为什么还没反应。芍药面无表情,欧阳北游却陪着干笑,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却也越来越没底。
就在这时,只见那产妇猛地身子一挺,长声嘶叫,那声音如同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寒风一般渗人:“啊――,痛!肚子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