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办。”
魏忠贤忽然出声,让侍童搀扶着走上前,捡起地上一把腰刀,瞥了马凡一眼,刀握手中翻来翻去,“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白,偏偏要讲那么多废话。”说罢,一刀向后,捅死了侍童!
“等会上山,庙里火化房放把火,把把把……这小子带回去糊弄糊弄。”
魏忠贤在几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将腰刀丢到脚下,不耐烦地拍着手说道,“沧州东行仓库,‘委命九鬼,豹子通吃。’拿到的东西既能给皇上交差,还能让你俩几辈子衣食无忧。嗯?想想你的周姑娘,想想……”
“公公是让沈炼逃出京城?”沈炼刀指魏忠贤,似乎不大乐意。
魏忠贤主动凑到沈炼刀口,笑道:
“黑小子说得很明白了,你知道是我那好大儿下的令,我那好大儿岂能不知你没杀我?要不你就干脆一点,来来来,杀了我,回去苟活两天,等好大儿和我那些儿孙们上门灭口报仇。要不你就心里装着这几个字,拿了钱哄皇上高兴,等皇上想起来收拾你的时候,你带上你的兄弟,你的女人,远走……高飞。”
魏忠贤双手作翅膀扑棱了几下,逗得马凡噗呲笑出声。沈炼白了马凡一眼,撤刀回鞘,抓着侍童双腿,等马凡上手。
以沈炼的力量,单人扛尸体轻而易举。马凡知道他有话要讲,也便抬起尸体一起上山。
“大哥,走啊。”马凡见张诚犹豫着要不要跟魏忠贤走,直接说道:“下令杀陆文昭的另有其人,你跟错人了。”
通过方才一番对话,张诚重新认识了马凡,知道这位结拜兄弟非比寻常,但他还是不愿打破固有认知,询问的眼神看向魏忠贤。魏忠贤却发了神经,哈哈笑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
马凡一听此言,没好气地喊道:“别听他瞎扯,他一个人走夜路,怕没个保镖送了他老命。你就相信我,沈大人会告诉你真相。”
张诚稍作思量,一咬牙向魏忠贤躬身抱拳,道一句“千岁保重”,扭身随马凡上山。
“保重保重,呵呵……”魏忠贤向三人挥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捡起腰刀望小路而走,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越到山顶,雨势越小。沈炼见马凡很能屏得住气,便先打开话匣子,下巴点了点尸体,问道:“这是赵公公的人?”
“对。”马凡回过神来,应道,“父子双方都有内间。诶我方才想,你是不是放不下锦衣卫的官职啊?”
沈炼没回答,还是发问:“你是什么人?”
“我吗?”马凡神色黯然,“一个想为朋友报仇的人。”
“报了吗?”
“没有。”
马凡回想起这一天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神情愈发哀伤,话都懒得说了。
此前他抵达阜城,暗中观察四大队长行踪,不仅通过魏昶发现了魏忠贤住在南关客栈,还看到白枭与一批锦衣卫秘密接触。那时他虽不知道是赵靖忠手下人假扮,但也清楚对方肯定不是真的锦衣卫,便一路尾随到阜城军资库,见其中一人出示了东厂腰牌,领到几十把火铳,心中方有了一丝丝明悟。
他想着二中小队既然敢在沧州动手,就一定会偷偷跟着主角团一起来阜城行动。为了不使朋友们重蹈覆辙,说不得还得回客栈做些个记号提醒。
当时客栈盘查极严,不好混进去,等半天看见客栈有人出来,一路跟随至“红景天”,一家定制家具的店铺。他进店佯装看木料,偷听那人与老板对话,好像要定制一批桌子。这可真是神仙撒尿,凡人得雨。魏忠贤要换张好桌子,得了金子的客栈老板竟换掉全部,也不知道这笔买卖与晚上的那场大火比起来,亏是不亏……
马凡利用这个机会打起了歪主意,溜进一家庄院厨房揣了根烧黑的细柴火,再佯装顾客进红景天闲逛,挨个桌子底下写字。做完这一切,将脸涂黑,跑到客栈北边监视白枭动向。
再之后便是锦衣卫到来,乱战开启,魏忠贤在张诚等人的掩护下跳窗户溜向北边。马凡想了想,先不着急和大伙儿见面,跟着魏忠贤或许能见到沈炼。果不其然,沈炼追来了,方有此前种种。
马凡所要的实质性进展,与剧情和电影人物无关,而是确认张良一伙哪一个杀了木晖,并为之报仇。自沧州始,到此时此地,他唯一不明白的点:昨夜锦衣卫出动的为什么是高超、高凡和木晖?
木晖的胆小全班人都知道,他不可能贪功而冒险,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所以迫使木晖最终出现在沧州的主使之人,也当和杀他之人同样视为仇人,甚至比杀他之人更不可饶恕!
……
一路无话,行至山顶寺庙,只一老僧住持,沈炼没让老僧人看到尸体面貌,寻着火化房架起柴火烧尸,火势渐旺,站到一旁静等火灭。
“要是你,若非遇到这种事,能放得下吗?”
良久的沉默后,沈炼忽然问了马凡这么一个问题。马凡愣了愣,说道:
“如果人这一生哪哪都陷阱,处处是危机,呵……就没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包括……所爱之人。”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祖上是算卦的吗?”
“沈大人还挺幽默。”马凡冲张诚拐了拐下巴,“还是请沈大人讲讲陆文昭为何诬陷……”
“不是诬陷。”沈炼一言打断,目视火尸平静地说道,“张金耀的确叛国投敌,现更名额尔谨,在一个十六岁的小鞑子,多尔衮手下当差。”
“你说什么!”张诚拔刀就要冲上前,马凡忙拦住,扭头问道:“话都是你说,怎么证明?”
“可以去北镇抚司案牍库查看卷宗,或者,你们亲自去塞外验证?”
沈炼瞥了张诚一眼,淡定的语气让张诚愈发抓狂。而马凡的极力阻拦,更让张诚暴躁难当,像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冲沈炼疯狂咆哮。
“不可能,你放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祖孙三代世代清白,祖父张白丁投身戚家军扫平倭患,立下赫赫战功!父亲张金楣一生清正,为官清廉,为民良顺,更教导我从文报国,不负皇恩!伯父张金耀锦衣卫任职,上效家国,下恤黎民,听闻边关烽火,弃官入伍,率先垂范,奋不顾身!家中老小虽牵肠挂肚战战兢兢,却未有丝毫怨言,只因我张家一体忠臣,我张氏傲骨铮铮!你究竟得了陆文昭什么好处,红口白牙凭得污蔑人?”